内侍上前来伏侍李承鄞下马,他把鞭子扔给小黄门,踏上台阶,就像没有看到。
站起来叫住他,说:“你去看看绪宝林。”他终于转过脸瞧眼,说:“她病得快要死。”他没有理睬,径直走到殿中去。
个人站在那里,初夏风吹过脸颊,带着温润气息。春天原来已经过完。
如果是从前,定会和他吵架,逼着他去看绪宝林。哪怕绑着他,也要把他绑去。可是现在呢明明就知道,不爱就是不爱,哪怕今日要咽下最后口气又如何,他怕已经早就忘她。忘那个明眸皓齿女子,忘他们曾经有过血肉相连骨肉,忘她曾经于多少个夜晚,期盼过多少寂寞时光。
就像他忘,忘曾经恨过他爱过他,忘他曾经给捉过百只萤火虫,忘最后决绝—跃,就此斩断和他之间切。
悴,是鲜花被急雨拍打,所以嫣然垂地。而不是像现在,她就像是残在西风里菊花,连最后脉鲜妍都枯萎。
唤她好久,她才睁开眼睛瞧瞧,视线恍惚而迷离。
她已经不大认得出来,只会儿,又垂下眼帘沉沉睡去。
永娘婉转地告诉太医话,绪宝林已经拖不几日。
她今年也才只得十八岁,少女芳华早就转瞬即逝,这寂寞东宫像是头怪兽,不断吞噬着切鲜妍美好。像鲜花般少女,只得短短半载,就这样凋零残谢。
这—切,不正是求仁得仁?
天气天夭热起来,绪宝林陷入昏睡.她天比天更虚弱。到最后连滴水都不进。每天都去看她,永娘劝说,她认为刚刚大病初愈.不宜再在病人身边久做逗留,可是根本不听她。照顾着她,如同照顾自己心底那个奄奄息自己。
守在绪宝林身边,那些宫人多少回忌惮些,不敢再有微词。比起之前不管不顾样子,要好上许多。可
觉得十分难过,从她住院子里出来,问永娘:“李承鄞呢?”永娘亦不知道,遣人去问,才知道李承鄞与吴王击鞠去。
走到正殿去等李承鄞,直等到黄昏时分,才看到七八轻骑,由羽林郎簇拥拱卫着,直过明德门,其余人都下马,只有骑遥遥地穿过殿前广袤平场,径直往这边来。忽然觉得心里很乱,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李承鄞,很久以前虽然也不是天天能见着他,可是隔阵子,他总要气势汹汹到那里去,为乱七八糟事同吵架。但现在和他,不见面,也不吵架。
其实直躲着他。在想起从前事之后。明明应该杀他,替所有人报仇。
也许,今天去看绪宝林。也只是为给自己找寻个,来见他理由。看着他骑马过来,心里突然就想起,在大漠草原上,他纵马朝奔来,露出那样灿烂笑容。
他从来没有那样笑过吧?毕竟那是顾小五,而不是太子李承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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