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剑扶住,却趔趄下,觉得有什东西崩裂似,暗哑无声地喷溅出来,胸口那里倒似松快些。
他把脸扶起来,听到自己声音,说:“也没什大不……”看到他眼睛里竟然有丝异样痛楚,他忽然抬起手,拭过嘴角。
借着灯光,看到他手指上血迹,然后还有他袍袖,上头斑驳点痕,点点,原来全是鲜血。身子发软,人也昏昏沉沉,知道自己站不住,刚才那口血,像是把所有力气都吐出来。他抱住,在耳畔低声对说:“小枫,你哭哭,你哭哭吧。”用最后力气推开他:“为什要哭?
因为终于看到李承鄞,虽然隔得这远,可是眼就看到他。他就半倚在楼前栏杆上,在他身后,是华丽翠盖,风吹动九曲华盖上流苏,亦吹动他袍袖,许多人遥遥地跪下去。也看到陛下,因为周围人群山呼雷动,纷纷唤着:“万岁!”天家富贵,太平景时。从来没有觉得这切离这般远,与这般不相干。
看到赵良娣,她穿着翟衣,从楼后姗姗地走近楼前,她并没有露出身形,可是她影子映在帷幕之上,从影子上认出她。然后看着她从帷后伸出手,将件玄色氅衣披在李承鄞肩上。风很大,吹得那件氅衣翻飞起来,看到氅衣朱红锦里,还有衣上金色丝线刺出图案,被楼上灯光映,灿然生辉。李承鄞转过脸去,隔得太远,看不清他脸上神情,也许他正在对帷后美人微笑。
从来没有上过承天门,从来没有同李承鄞起过过上元节,从来不知道,原来每个上元夜,他都是带着赵良娣,在这样高地方俯瞰着上京十万灯火。
双往双归,今天晚上,本该就是成双成对好日子。
原以为,会有不同,原以为,昨天出那样事,应该会有不同。昨天晚上被刺客抓住时候,他曾经那样看过,他叫名字,他折箭起誓。
切切都让以为,会有不同,可是仅仅只是天,他就站在这里,带着别女人站在这里,若无其事地欣赏着上元繁华,接受着万民朝贺。
而应该是生死未卜,而应该是下落不明,而原本是他妻。
恍惚有人叫“小枫”。
转过脸,恍恍惚惚地看着顾剑。
他也正瞧着,慢慢地对他笑笑,想要对他说话。可张嘴就有冷风呛进来,冷风呛得直咳嗽,本来嗓子就疼得要命,现在咳嗽起来,更是疼得像是整个喉管都要裂开来。头也咳得痛起来,脑袋里头像被硬塞进把石子,那些石子尖锐棱角扎着血脉,让呼吸困难。弯着腰直在那里咳,咳得掏心掏肺,就像是要把什东西从自己体内用力地咳出来。并不觉得痛苦,只是胸口那里好生难过,也许是因为受凉,而在生病……生病就是应该这样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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