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
尖叫停息,狂潮停息,疼痛停息。
风也停息。
世界仿佛寂静无声。
像冰,怀里人湿得没有温度。纪驰完全没防备,被扑得往后踉跄步,摇晃着站稳,下意识想要回抱住他,手却突然间顿在半空中。
他感受到,那人脑袋埋进自己颈弯内,有种无声隐忍颤动。他感受到,那人攀住自己时,力度要命,勒得自己骨头都要寸寸断掉。
队服人提着医药箱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他突然想起来忘记叮嘱张洲他们等回到容城别跟夏安远提这件事,正要回头,院门口传来阵喧闹,他抬头望过去。
“王哥,来搭把手。”那人喘着粗气,听声音就疲累得很,“这大伯腿被石头砸,得慢着点,那边山头都走完,就剩他个。”
纪驰突然站起来。
“大伯您再忍下,”那人蹲下来,将背上人转移到救援队担架上,偏头在手臂上擦汗,把那张看不出来本来颜色脸糊得更脏,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有些没站稳,像是对担架上人露出个笑,安慰道,“就好,就好。”
说完这话,他视线习惯性地在这院子里梭巡圈,像重复不知道多少遍,忽然转回某个地方,定住。
他感受到,亘隔整整八个春秋,那人终于主动贴近怀抱,充斥水和泥腥气,也胸膛震着胸膛,呼吸拧着呼吸,依然教人好番心悸。
纪驰简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境,甚至疑心自己早已在昨晚意外中身故,才得以拥有如此真切梦寐。
时间在此刻仿佛无限延长,不知过多久,直到身边有个熟悉声音不自然地咳嗽几声,纪驰才堪堪找回自己呼吸。
他缓慢抬起手,在那人背上轻抚,像安慰受惊小孩,又往上,轻柔地摩挲那人头发脏乱后脑勺。
“好,小远。”
纪驰也这看着他。
看他竟然穿身短袖短裤,看他衣裳身体都裹浑身泥污,看他腿上跟泥水斑驳深红色痕迹,看他乌七八糟泥脸,在见到自己这刻似笑似哭,好像终于卸下重负。
那张好看脸脏得已经不成样子,他浑身湿透,布料黏巴巴地贴在身上,整个人像从泥潭里滚过样,狼狈、可怜,只有上身蓝色志愿者马甲还勉强能够辨出点模样。
纪驰心跳突然重重“咚”声,像万籁俱寂时乍然响起震天鼓擂,那些滞后迟钝冰冻隔夜感受,在见到人这刻,忽然汹涌地腾起来,成型,上劲。他心脏被这力道攥紧,像发出濒死尖叫,穿透耳膜,化成剑,疾速狠厉地刺向他,刺向他隐晦担心想念,刺向他在山间雨后清晨里虚弱羸顿灵魂。
他张张嘴,想喊那人名字,想问他为什会出现在这里,想问他知不知道灾区究竟有多危险,那人却更先步动作,拨开人流,风样奔过来,狠狠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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