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将手中包裹递上去,道:“大公子差人送来。说是夜袭左菩敦部聚居营地,斩杀名汉人谋臣,这便是那谋臣所使兵刃。”
方诸解开包裹层层展开,露出里面柄铁色暗哑直刀,形制古朴雍容,寸半阔刀刃已然劈裂,却仍划破包裹两三层油布。
“雕虫斋钢口阔刃直刀。左菩敦王这个汉人谋臣,果然是当年失踪苏鸣。”方诸捧着刀脊,端详吞口处细细镌出个“虫”字,淡淡笑道,“此人最识时势,心生七窍,生聪明机巧,终究难逃刀下横死。”
越过方诸肩头,硝子瞥见屋内那桌精洁端整菜肴,与原封未动杯箸,仿佛是主人长夜秉烛,静待客来。硝子第次发觉,面前这个风仪高雅男子,眼下原来有着隐约疲倦青影,而双眉间纵纹,夜间竟也已深得触目。忽然,硝子退步,右手本能地按上刀柄。
“怎?”方诸微微蹙起眉,审视着硝子愕然变色脸。
发狂身亡,尸身自王府后门运出,送往京畿府衙仵作房,路人皆侧目疾走。名戴雪笠青衣汉子走两步,脚下忽然踩着什,挪开靴子看,积雪里陷着个象牙老虎,只得拇指大小。他从雪笠下望望,板车辘辘地鱼贯经过他身边,消失在落着零星雪花街衢深处。
青衣汉子匆匆行又二三里路,敲开酒肆侧门,堂倌牵出马来,鞍后缚着长油布包裹。那汉子翻身上马,马小跑几步,便奔驰起来。往他去方向,十数里外山巅上,便是禁城。
对描金烛眼看即将燃尽,依然窜升着明丽红焰。自黄昏至中宵,烛下独坐男子双眼瞬不瞬,始终清明如水。
五彩丝绦绾成同心结,左右系起两只满盛醇酿错金云纹双瓠酒爵。两对金镶头牙箸亦是如此,齐齐整整系在处。
百子石榴团花、紫苏余甘子、碧糯佳藕、缕金香药、瑶柱虾脍、鸳鸯炸肚、双百合炊鹌子,满桌吉祥彩头菜肴未下箸,眼看着点点散失热气,原样冷透。
纵是沉稳镇静如硝子,亦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眼睛,只有瞠目结舌。像是有无形利刃飞速划过,他眼睁睁看着方诸左眼下凭空现出两道斜飞白痕,又过刻,才沁出红来。
方诸迟疑地抬手触碰伤痕,指尖染上血。他神情陌生,仿佛那并不是从他皮肤下流出血。
钢刀铿锵落地。
“总管!”硝子竭力压低惊声。
方诸讶然睁大双眼,用手背拭过唇角,晕开道鲜艳红痕——并不是内伤出血,亦不会是自行咬伤。硝子清楚地看见,那是道细密纤小牙痕,像是孩子咬下
男子忽有所觉,向房门外问道:“谁?”
“总管,是硝子。”
方诸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将门推开尺宽窄。
硝子身青衣,雪笠也不摘,双手抱着个长油布包裹。见方诸,不由怔。
方诸还穿着白天青色朝服,左肩衣裳依然卸在腰下,前后衣裾也不曾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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