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道,仰面将酒饮而尽。
酒落腹,意料之中穿肠剧痛并没有传来。然而很快,股无法形容浓烈气息直冲喉鼻。雒易闻到姜桂辛辣、羊肠膻腥、蝉蜕苦涩以及这药酒中每味细微之至滋味,像是有十个腐败胀气猪尿脬同时在脏腑间炸裂,雒易头晕目眩,转向别侧,猛地呛呕出来!
沈遇竹颇为嗔怪眨眨眼:“真有这难喝吗?”
雒易干呕不迭,好容易才缓过劲来,拭去嘴边余渍,抬头狠狠横他眼:“你、你有这份厨艺——还用得着下毒?!”
沈遇竹莞尔笑:“谁说这是毒药?”
而道:“雒大人,很喜欢你。你像狐狸样聪明,像狼样悍勇,像毒蛇样冷酷善忍耐。像你这样人,天然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不择手段地朝着欲望直扑过去——唉,若是有你半执着,那该有多好?”
他握住他脖颈,慢慢加重手中力道,感受着雒易呼吸蓦然急促,苍白脖颈上青筋狞然,因窒息而抑制不住地挣扎起来——沈遇竹却浑然未觉般,慢条斯理地自语道:“可是你不应该这样羞辱个与世无争人。所以必须甩开你、除掉你,就像捻死只恼人蝇子,就像剜去块溃烂恶疮,就像踢开件挡道垃圾——你却以为恨你?”
他贴近他耳畔,温热嘴唇几乎要吻上那冰凉耳廓:“——你也配?”
雒易剧烈挣动着脖颈四肢,企图夺回自己呼吸,却因铁枷负身而压根无济于事。在即将昏厥过去前刻,沈遇竹才终于松开手,看着他颓然匍匐于地,剧烈地喘息起来。
雒易挣扎着抬起脸,死死盯住身前袖手而立沈遇竹。屋宇之外,此刻该是草长莺飞、纷繁绮丽到狂乱仲春,但是沈遇竹漆黑疏漠眼睛里,并没有多少欢欣与鼓舞。这不是乔装而出镇定。雒易终于看出他冷静漠然之下,那点暮气沉沉倦意。他这才知道,沈遇竹遗落“东西”是什——和这无尽漠然比起来,屈辱和苦痛反而是多珍贵财富!这三年来,唯此这败涂地今日,雒易心内,才终于享受到点胜者喜悦。
他伸手端起鼎镬,就着剩下小半鼎药汤,也自饮尽。
那鼎镬原被炭火烧得通红,现在
年轻贵族强撑疲弱,慢慢坐起身来,无视满面满发尘埃泥屑,以及脖颈手腕上圈紫红淤痕,那仪态甚至可称得上是端庄娴雅。沈遇竹看他拇指在碗沿上拂开截药渣,苍白指节上血痂斑驳,是兵刃留下擦伤,心内蓦然动,像是有什要破土而出,冷不防开口唤道:“雒易。”
雒易撩起眼皮望着他,听沈遇竹字句问道:
“你为什,那般恨?”
雒易顿顿,忽然笑。这是沈遇竹第次见到他这样笑。长眉轩,青蓝眸子里烟褰雨霁,带着少年人意气和傲慢,还有点奇异、不可言说哀悯: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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