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仲铨此时就像那名被枪杀大干事,倘若何凌山对他动手,当然会惹上大麻烦,但之后呢?麻烦可以想办法解决,他自己却赔上命,个精打细算生意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金仲铨终于相信这是温鸣玉亲手带出来学生,不过向个年轻自己几十岁后生服软并不容易,好半天过去,他才硬邦邦地抛出句:“你打算怎做?”
“家中进贼,总不能任由他继续为非作歹。”何凌山起身整整袖口,答得无比自然:“从前你们常常与警局打交道,在查清来龙去脉之前,不管用什手段,都
有分量吗?”
众人被他目光扫过,竟无人敢像先前那样掷地有声地答句“是”。帮中有帮中规矩,当家下命令可以质疑,可以反驳,但绝不能毫无理由地违抗,无故抗命是要受重惩。温鸣玉把印交给何凌山保管,无疑是给予他处置帮众权力,谁都不愿意再冒着受罚风险出头。
惟有金仲铨依旧不平,瞪着眼道:“你做三爷徒弟才几天,帮中事你又知道多少,你当理事只是动动嘴皮那样简单?刚接手几天就连番闹出大事,非要见三爷面不可,问问他为什放着唯侄子不要,倒坚持把温家送进个外人手里。”
说罢,他起身欲走,不料刚有动作,何凌山陡然踩住他膝盖,生生把他按回椅上。金仲铨平日做惯长辈,何曾料到会遭遇如此无礼对待,霎时涨红脸,喝道:“何凌山,你太放肆!”
“作为当家,约束下属是本分,还谈不上放肆。”何凌山边把玩手里印章,边纹丝不动地踩着对方:“眼下帮中有麻烦,你不想解决办法也罢,反而挑唆其他人起闹事,要你这种干事有什用?”
金仲铨怔,不由对上何凌山黑漆漆眼睛,里面晃着显而易见不耐烦,常和生死打交道人都认得这种不耐烦有什意味。他下意识地摸摸额头,多年前金仲铨也见识过相似情景,不过那时他面对是不到二十岁温鸣玉。温鸣玉上任前要自己亲兄弟命,反对他人比如今反对何凌山更多、更加激烈,争吵得最厉害时候,甚至有位高权重大干事指着他鼻子宣告自己迟早要替温老先生清理门户。
温鸣玉言不发地从头听到尾,谁都不知道他什时候动杀心,那名叫骂人刚放下手指,脑袋就挨枪,红红白白液体溅得满桌都是。其他帮众被吓大跳,温鸣玉却在片死寂中慢条斯理地用手绢擦拭手指,问他们:“还有什话想说?”
大干事身躯仍在抽搐,方才抗议人都没声音,就连那大干事门下弟子们也噤若寒蝉,好久才有人挤出句:“你、你怎能随随便便就杀人,这不合规矩!”
温鸣玉道:“他不该杀吗?”
众人面面相觑,竟没有谁敢说句不该,犯上往往是需要鼓作气,如今底气泄,阵仗就再也撑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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