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忍忍,再忍忍,朱南羡告诉自己。
铭心与刻骨都收敛进眸深处,他移开抚在云熙头上手,拍拍他肩,像是十分轻松地站起身,十分轻松地说:“回,照顾好他。”
然后,转身就走。
谁也没看见,在朱南羡背身过去瞬间,那副轻松神色下便夜色洗得原形毕露,变成荒唐难过,难过喜悦。
云熙看着朱南羡背影,像是魇住,许久没回过神。
嫡皇孙身份太特殊,想要平安地活下去,只有自小学会承担,所以无论是沈奚或是梳香从未想过要瞒着他。
永济元年十二月,晋安帝宾天消息传来,小小朱麟坐在去往蜀中马车上,望着帘外铺天盖地冬雪,淌三日三夜眼泪。
他还以为,那个与阿舅样疼他十三叔也不在。
他不知道他为何会活过来,可是,若说这个世上,除沈奚,会这样看他待他人,还能有谁呢?
十三叔。
听懂听不懂,股脑儿只管说,每回青樾说完,他就望着他咯咯地笑。
他爹娘与阿舅都这好,他该是天底下最聪明孩子。
朱南羡看着云熙,见他亦目光盈盈地望着自己,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抚他头,笑下道:“木头这个名字——其实很好”
笑意很淡,却像天上月色落在眼底,化成水,圈圈荡开,实在太温柔。
云熙愣住。
名江家护院道:“小娃娃吓着吧!”又安慰,“不怕不怕,这不是从山里头平安出来?”
还是江辞,问句:“云熙,你究竟怎?”
云熙没答,只说:“走吧,去晁先生那里。”
已近寅时,天未亮,晁清宅院外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站几十人,非但有镇上猎户,江家护院,连平川县县令也带着衙差赶到。
苏晋见官差到,原本松口气,谁知这姓姚县令来
他是他十三叔吗?
云熙愣然地看着朱南羡,滴泪忽然毫无征兆地从他眼眶滚落,迅速划过小小脸颊,坠在下颌,“啪”声跌在地面,连他自己都措手不及。
朱南羡怔住。
笑容逐渐消失,垂在身旁手越握越紧,青筋,bao露。
真想此刻就把他揽进怀里,辈子再也不分开。
他记得三年多前,他在武昌府见到阿舅时,沈奚也是这半蹲着身,轻抚抚他头,说:“麟儿,是阿舅,你还记得吗?”
当时沈奚语气,神情,与眼前这个人模样。
这样温柔在他苦难幼年时光中真是弥足珍贵。
云熙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知道眼前这个所谓南镖头究竟是谁。
沈奚曾告诉他:“麟儿,你在这个世上,不是只有阿舅个亲人,你还有三姨,有姥姥与姥爷。你还有个十三叔,他与阿舅样找你很多年,与阿舅样看着你长大,争着抢着要抱你,他很疼你,很牵挂你,所以你要知道,你纵是活得难些,但你不是孤孤单单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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