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既断生念,是再也不能够原谅他。
“苏晋。”柳朝明道,“明华宫火,是先皇自己放。”
苏晋背影滞。
柳朝明淡淡道:“他还是这蠢,两年前,他拼命抢来这个皇帝,以为能救你,而今他把火烧自己,拱手让出这个江山,以为能换你命。”
苏晋没有回头,良久,她哑声问:“为什,要告诉?”
隔得近,苏晋便抬起头,哑声问道:“明华宫火,是你放?”
他没有作声,苏晋又道:“你要烧死他。”
柳朝明这才看见她唇畔悲切笑意。曾几何时,那个才名惊绝天下苏尚书从来荣辱不惊,寡情薄义,竟也会为人悲彻至绝望。
柳朝明心头微震,却咂不出其中滋味。良久,他才道:“你作乱犯上,勾结前朝乱党,且身为女子,却假作男子入仕,欺君罔上,罪大恶极,即日流放宁州,永生不得返。”
苏晋又笑笑:“不赐死?”
自袖口灌进来。
苏晋抬眼望向宫楼深处,那是朱南羡被囚禁地方。昔日繁极时明华宫如今倾颓不堪,好似个韶光飒飒帝王转瞬便到朽暮之年。
明华宫走水——看来三日前传言是真。
内侍吴敞推开紫极殿门,扯长音线唱道:“罪臣苏晋带到——”
殿上人蓦然回过身来,身玄衣冠冕,衬出他眉眼间凌厉,森冷杀伐之气。
“你不是问,为何不赐你死?”柳朝明道,“如朱南羡所愿。”
囚车碾过雪道,很快便没踪迹。
天地又落起雪,雪粒子落柳朝明满肩,融入氅衣,可他长久立于雪中,仿佛感觉不到寒冷。
吴敞为柳朝明撑起伞,叹声:“大人这又是何必?”他见惯宫中生死人情,晓得这漩涡中人,不可心软半分,因为退步便万劫不复。
“尚书大人本已却生念,大人那般告诉她,怕是要令她置之死地而后生。苏大人在
这生荒腔走板行到末路,不如随逝者而去。
囚车等在午门之外,她戴上镣铐,每走步,锒铛之声惊响天地。
柳朝明看着苏晋单薄背影,忽然想起初见她样子,是景元二十三年暮春,风雨连天,她隔着雨帘子朝他打揖,虽是身素衣落拓,双明眸却如春阳秀丽。
那时柳朝明便觉得她与自己像,样清明自持,样洞若观火。
他只恨不能将她扼死在仕途伊始,只因几分探究几分动容,任由她长成参天大树,任她与自己分道而驰。
这才是真正柳朝明。苏晋觉得好笑,叹自己初见他时,还在想世间有此君子如玉,亘古未见。
如今又当怎称呼他呢?首辅大人?摄政王?不,他扶持个痴人做皇帝,如今,他才是这天下真正君王。
殿上龙涎香沾雪意,凝成雾气,叫柳朝明看不清殿下跪着人。
“过来些。”沉默片刻,他吩咐道。
苏晋没有动。两名侍卫上前,将她拖行数步,地上划出两道惊心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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