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大人?”
屋内有人唤自己声。
柳朝明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以手支颐睡过去。
工部吕主事与礼部江主事并排而站,呈上玉玦:“大人,您玉玦补好。”
三道断裂处浇上鎏金,柳朝明握在手里,原本温润触感多丝冰凉。
孟良看着他二人,却摇摇头。
“你这问,老夫亦没有答案。”
他负手,看向这雨雾苍茫处:“数十年前,老夫随陛下起兵,以为可以救济苍生。后来翻遍青史,踏足阎闾,才知华夏数千年,不过八个字。”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而能万事以百姓为先,以民为本君与臣又有几何?”
孟良远远就认出他。
他实在太特别,小小年纪便卓然出群,身上像始终敛含泓清晖,如月色,连江南萧疏雨都掩不去这光。
得走近,朱昱深将事情因果交代番,孟良便看着柳昀,问:“你既打算自己谋生,想好日后在何处落脚?”
他是明达之人,没问柳昀为何离家,想来柳府那套存天理灭人欲规矩,非要把这孩子身锋芒逼成根根倒刺不可,离家也好。
“回先生话,学生原想以为人写字写家书为生,随意找个落脚处便好,等到明年科考过再作打算,但——”
江主事看他神情略有缓和,欲提着胆,再问问拟年号事,谁知个字还未说出口,外头忽然传来阵骚乱。
名礼部小吏疾步走进工坊,见柳朝明便道:“摄政大人,不好!皇后娘娘今早不知怎,没等天亮,忽然抢匹马,急赶着回宫来。”
江主
“济这个字,太大,大到个人便是以此作为矢志不渝之志,永生寻求解,倾尽毕生,亦只能在泱泱江海里取得勺,略知滋味。”
他说到此,目光落到柳昀身上,笑笑:“可能老夫终这生,便只能追寻到此吧。但你不样,柳昀,你资质好,问你,你可愿随老夫上京,真正拜老夫为师,或许有朝日,老夫不得解个‘济’字,在你这里,会有个答案。”
那年茫茫烟雨,直到柳昀随孟良与朱昱深离开杭州还在洒落。
如这个济字。
亦是他追寻半生,亦不得解风雨苍茫。
他说着,垂下眸,眸里闪过丝惘然,“这几日走在荒郊,看着流民惨状,忽然觉得满腹诗书,读到头来百无用。不能救人,不能济世,是以亦不能度己。
“书中说‘达者兼济天下’,又说‘臼杵之利,万民以济’,可‘济’之字何解?曾如先生这般,官拜庙堂之高,或如四殿下这般,生来天之骄子,便有法子对这天灾连年生灵涂炭之状有济策吗?若没有,学生便是科考入仕,又有何用?”
雨丝轻扬,无声浇洒人间,茫茫如雾。
少年柳昀双眸,在这雨烟子里,干净灼亮如星月。
朱昱深看着他,半晌,步去他身旁,与他并肩朝孟良揖:“请孟御史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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