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生,唯有向前。
脸上泪渍渐渐干,眼底也再无新泪涌出,苏晋慢慢站起来,她似乎知道柳朝明就站在不远处,却并不看他,而是平视着前方道:“当初许下志,时雨自己去守;被云遮明月,时雨载舟去寻。”
“大人高志,恕时雨不明,但大人话时雨听明白。”
“自此今日,你之间没有正道,没有大义,没有苍生黎民与初心,只有,立场。”
说完这话,苏晋便转身往太医院而去
柳朝明只觉得胸口空茫片像是漏着风,又像有人拿刀劈山断海般将他心头思绪齐头斩断,下子什念想也没。
好半晌,他才动下,脚步不受控制般,朝暗室外走去。
原来苏晋没有走远。
她就蹲在中院棵老树下,抬起手背,下又下,慢慢地抹着眼泪。
柳朝明觉得自己就像被钉在原地,不能上前,也无法后退,可每她抹下泪,就觉得有人拿着子午钉,根根钉在他心里。
受尽屈辱更是生死不知,而今就连心中高悬明月也要坠吗?
她隔着泪眼看向柳朝明,忽然觉得可笑。
孟老御史她都没见过,其实哪怕在今日之前,她心中御史该有样子,都不是老御史,而是柳朝明。
所以她宁肯信他布局称病只是为置身事外,手握极权不过为制衡朱沢微。
她曾见过他断案时刚直不阿,见过他问讯时严谨缜密,她知他勤勉克己,旰食宵衣,甚至觉得他近似于无情苛刻都是好。
苏晋觉得自己不是难过,她只是太失望,太害怕,她其实很怕东宫护卫不利,朱南羡没命她要怎办,也怕太医院救治不及,沈奚醒不过来又该怎办,她甚至不知道在这样朝纲中,在这样危局下,她该怎去守那个忠于苍天忠于本心,为民生请命志,她说过今生今世不悔此志,可她现在陷在这旋涡中就要喘不过气来。
人这生,总会遇到这样绝境,你环目四顾,发现身边无人可依无人可靠,甚至连心中信念都已崩塌殆尽。这时候,你所能倚仗唯有腿下双足,你要个人撑着慢慢站起来,然后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能想太多,要走下去,直走下去。
所幸当年谢相去世,这样绝境苏晋已遇到过次。
彼时她躲在尸腐味极重草垛子里,任拉车人拉着自己远离故居,然后兀自从牛车上摔下来,个人蹲在荒径旁老树下流天夜眼泪。
然后知道伤悲无意,忧愤无意,寡断优柔更无意。
苏晋那时候想,她也该成为这样御史。
然而行舟至今,乍见满室火光,才发现原来引路人并非月下人。
他端然立在火色照不到暗影里,立在旋涡中心,立在暗夜最深最黑暗处。
而当初令自己亟亟行舟而往月下人,不过是幻影。
柳朝明愣愣地看着苏晋眸色自泪光里渐渐转黯,看着她垂下眼帘,不再说话,然后折转身,推开暗室门,慢慢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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