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婧却不答这话。
她黯然笑笑,轻声道:“你曾经和说,你家乡在蜀中?”她看向梳香,“你若能活下来,日后便带着麟儿去蜀中,为他取个贱名,不要姓朱,也不要姓沈,然后把他养大,这辈子,都不要告诉他他究竟是谁,他父母是谁。”
说完这话,她再深深地看朱麟眼,像是要把这生离愁别绪都铭在这眼里。
朱麟原是早就会喊爹娘,可惜岁时被吓过场,之后连声音都不会发。
朱悯达曾请无数医正医师为朱麟看过,都说他喉咙是好,兴许是被魇着,日后能不能发声只能看机缘。
沈婧知道,这是因为朱悯达未诵完经便走出殿宇惊动他们。
她心中空洞洞地像漏着风,但她咬唇不去想,目光落在朱麟身上,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昭觉寺她是每年都来。佳节至此,为父母求平安,为青樾积功德,为三妹问吉凶。
眼下四方正门都有人把守,沈婧知道,贴墙而行,至后院有个小药圃,药圃外穿过条短巷,便有扇小门,这是僧侣平日里私下出入用,他们也许可以从那里逃出去。
沈婧带梳香朱麟来到药圃,隔着墙往短巷看,竟见巷末也有羽林卫把守。
后抬手猛地推开殿宇门。
大片大片春光自洞开殿门倾洒而入,将他身朱红绣金龙纹袍服照得云纹涌动。
朱悯达迈步而出,脸上没有丝毫惧色,扫眼殿外左右列阵待命羽林卫,冷笑声:“怎,这就要反吗?”
他负手再要往前走,眼前寒光闪,两柄长矛交叉架于他身前,挡去路。
前方,高立于马上伍喻峥垂下眸子:“对不住,殿下。”
而就在此刻,小小朱麟懵懂地看着他母妃,就像是意识到什般,他忽然睁大眼,伸出手想要去牵沈婧袖口,口中忽然发出“啊,啊”暗哑
唯生路也没。
沈婧回过头,忽然瞥见药圃处有个正给草药松土小和尚正直起身,愣怔地看着她们。
她细想想,忽然脱下朱麟只鞋,扔在药圃通往短巷小径旁,转身看着梳香道:“你先抱着麟儿躲在药圃里,待将后院羽林卫引开,你务必带他从后门回到方才们诵经殿宇中,然后就在佛案附近找地方躲起来。”她顿顿,“会有人来救你们。”
沈婧知道,羽林卫发现她与朱麟不在,眼下定已搜过那殿宇,之后便是要再搜,也当放在最后。
梳香怔怔地问:“娘娘呢?娘娘之后会来找们吗?”
春光倾斜于前,苍穹高高在上,四下里涌起无尽寒风,就像是被双双看不见手搅弄着,翻覆着。
朱悯达听到这声“对不住”,忽然觉得累。
他想,没什好对不住,这生,不过是成王败寇。
沈婧与梳香从高窗翻出殿外,眼前是后院高墙与庙宇间墙隙。
她二人带着朱麟躲在这墙隙中,直等到守在佛院中侍卫往前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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