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疏立在旁,言不发地等着太医在章元嘉手腕搭上丝帕,为她看诊。
他脸色沉如水,近来元嘉身子直不好,他是知道,他虽不曾日日探望,但凡得闲,他都过来陪她,可惜她非但不见好转,今天后晌只不过在天阳下多待片刻,居然昏晕过去。若不是他不顾她阻拦,执意唤太医院掌院董太医为她看诊,他还不曾发现,她竟已有两个多月身孕!
赵疏这才想起章元嘉近日来异样,畏冷畏热,胃口大变,嗜睡易惊。
其实她初初显露这些症状,他不是有上心,也曾唤太医院人问过,但他想着她是皇后,子嗣关乎国祚社稷,她断不可能瞒着,没想到她竟妄为至斯,医官上宫中问诊,她便让芷薇隔着床帷伸手给医官切脉,把自己身子亏成这幅样子。
董太医诊完脉,收丝帕,对赵疏拜:“禀官家,娘娘因为害喜,饮食不佳,身上确有所亏欠,这事没法子事,好在娘娘孕中并不任性,滋补膳食直在吃,腹中胎儿十分康健,微臣为娘娘配副调理方子,接下来只需仔细看顾,静心休养,熬过三个月,害喜症状自可缓解。”
赵永妍吃惊,官家从来温和,对皇后更是句重话都不曾说,几时见过他发这样大脾气?
她僵在宫门口,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引路小黄门跪在殿外通禀:“官家,仁毓郡主来宫里探望娘娘。”
过许久,元德殿中才传出赵疏冷淡声,“都退出去。”
这就是暂不让赵永妍探望意思。
赵疏负手看着章元嘉,“把方子写好,拿给朕过目。”
董太医称是,又跟赵疏揖,退去殿外写方子。
赵疏沉默半刻,撩袍在榻边坐下,淡淡道:“太医既说你该由人仔细看顾,朕看你这宫里人并不仔细,当朝皇后有个两个月身孕,除与你起欺瞒圣听芷薇,竟无人发现。这些不省心宫人,换也罢,这事回头朕会亲自办。”
章元嘉目光落在榻前榕枝连盏灯上,语气也很淡,“官家知道,臣妾认人得很,莫要说臣妾贴身侍女,哪怕是元德殿中跟臣妾几年侍婢,官家若换,臣妾不习惯,身子愈发养不好。
见芷薇从殿中出来,赵永妍连忙迎上去,担忧地唤问:“芷薇姑姑?”
芷薇看她眼,摇摇头,轻声道:“郡主随奴婢去宫外暂候吧。”
赵永妍只好应,跟着往宫院外走,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这会儿工夫,夜色更浓,浓云遮蔽月光,元德殿就矗立在这片深暗中,只有窗前映出团模糊影,赵永妍认出来,这团影是皇后寝殿中榕枝连盏灯架。
章元嘉倚在灯架边暖榻上,刚入夏,夜里不算凉,她身上却搭条绒衾,脸色十分苍白。
地上碎裂杯片是争执过痕迹,其中有只连理枝纹,玉色浑然天成,是她最喜欢,原本是对,另只在赵疏那里,是他刚做太子那年寻来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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