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暮色正起。
薛长兴投崖那天,是个方兴未艾晨,天色与眼下很像,她得木匣子,被薛长兴催使着走上这条路,眼前迷雾障目,摸索许久也没辨出方向,可今日不样,今日如果事成,她能切切实实地往前迈出步,哪怕要涉险,这纵跃,能看见高峰。
青唯想到这里,心中高兴。
她这些年,数度离开原点,单枪匹马地往前走。
离家出走那日,洗襟台坍塌那日,拖着崔芝芸上京那日,劫囚后,被巡检司追杀那日,还有站在薛长兴跌落断崖,投崖而下那日。
青唯理着袖口,跟江辞舟道:“走,先去高府找妹妹,然后直接去祝宁庄,就不折回来。”
说着,朝屋门口走去。
“等等。”江辞舟唤住她。
他将扇坠子递给她,“大慈恩开过光。”
供在长明灯前三百个日夜,让他终于从洗襟台坍塌暗无天日梦魇里走出来,虽然最后带上面具。
上吗?”
江辞舟反应下,才意识到她指是他扇坠子,“嗯”声,起身拉开旁多宝槅子抽屉,把坠子取出来。
青唯打开自己嫁妆箱子,拿出柄扇子。
“给你。”青唯道:“此前在折枝居毁你把扇子,赔给你。”
扇子是竹篾片做,上头覆白绢,很干净,也很简朴,不像是在外头买。
可这回有点不样。
这回前头有希望,身后——
青唯个纵身跃上墙顶,回过身,跟江辞舟挥挥手:“走!”
身后还有人可以道别。
青唯愣道:“这不是你母亲留给你,很重要不是吗?”
是很重要,但也不是那重要。
“你拿着,保平安。”江辞舟顿顿,“母亲留给扇坠子还有。”
青唯想想,觉得他说很是,那日在折枝居那般危急,这玉坠子落地不碎,而他们最后化险为夷,确像能保平安,手拿过玉坠子,“谢,那借它光用用,回头还给你。”
青唯步入院中。
江辞舟愣许久,“这是,你自己做?”
“你那几日不是去宫里,闲着没事,去外头逛逛,你那扇子名贵,差不多样子,都买不起。想着左右是个竹扇子,不如自己做柄。后院竹子看起来不错,上头有点紫斑,韧劲也足,做扇子怪好看,就砍根。早就做好,直忘拿给你。”
她不认得什湘妃竹,也不喜欢做东西。
但她是温阡之女,她父亲能平地起高楼,雕窗刻灵兽,她天生手巧,用心做出来扇子,自是外头比不上。
青唯又回头收东西,把暗器揣好,解毒药粉放进荷包,绳索缠在腰间,匕首藏进靴子里,罩上黑袍,内兜里还有断匕,软玉剑布囊捆在手腕,塞入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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