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光历经身死,身子十分虚弱,被人掺着立在旁,或许因为伤处疼痛,背脊直佝偻着。他穿着身阔大衣袍,浑身上下减去许多从前嚣张跋扈劲儿,显得十分瘦弱。
“……回大人,在。”
“是谁?”
“是……是……”袁文光目色惶恐,副忌惮样子,却不知道在忌惮什。
“好。”
卫玦唤来章禄之,压低声音问,“袁文光醒吗?”
“醒,眼下正在公堂外马车里候着。”
“带上来。”-
京兆府衙差捡到袁文光时候,他还剩最后口气,这案子随后就被玄鹰司给截。
“囚犯究竟被你藏在何处?”
“大人为何认定就是劫匪?命案也好,劫案也好,左右都是死,认桩不认桩,有什好处?”
离得近,卫玦才发现,青唯左眼上斑纹,并非她脸上唯异纹,她右眼靠后位置,还嵌着两颗痣。
不是泪痣,在鬓发与眼角之间,平整,小巧,大概因为皮肤太苍白,所以幽微泛红。
让人想起雨夜里,斗篷劈裂青丝断落却岿然不动妖魅。
上斑纹清晰毕现。
“八月十夜,玄鹰司追到京郊山野,听到声惊鸟离梢动静,这声动静,就是你声东击西之计?”
“大人误会。民女倘有这等能耐,迢迢路,岂会再三受袁文光阻扰?”
青唯随后悟,“这才是大人要审袁文光命案目?大人觉得,民女用桩案子,去掩盖另外桩案子?”
卫玦没有吭声。
所以袁文光到底是死是活,除玄鹰司,没人知道。
只不过,玄鹰司称这桩案子是命案,既是命案,自然有命折在里头,所以都当是死人。
眼下想想,袁文光在“命案”里是恶人,是受害人,但他在另外桩劫案里,却是最重要证人。
这要紧证人,玄鹰司自然不可能让他死,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也要把人从阎王手里抢出来。
“你且看看,当日伤你之人,是否就在堂上两人之中?”
颤抖手指是骗局,险些糊弄住他。
卫玦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青唯:
“你强辩自己是凶手,若本官能证明不是,只好请你去禁中‘铜窖子’里走趟。”
铜窖子里十八般酷刑,尽可以请君品尝。
青唯垂目:“若大人证明民女说谎,听凭大人处置。”
他承认他此番办案,确实舍近求远。
如果玄鹰司还是从前玄鹰司,凭它有无证据,尽管将嫌犯带去“铜窖子”里审就是。
可惜,洗襟台之难后,点检、虞侯查抄殊死,玄鹰司被雪藏五年不复再用,而今官家圣命传召,应召居然是他这样个区区六品掌使官。
在京郊捕获两个女子,轻易就被洗脱嫌疑,玄鹰司血鉴在前,如履薄冰,如果无凭无据抓人,只会辱圣命。好在他悉心查证,发现她们另有血案在身,临时截京兆府案子,获得审讯嫌犯契机。
他是舍近求远,但他只能曲中求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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