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侧
枕头上留下
李兰几根长头发，有两根头发还挂在宋凡平脖子上。李兰
定是头枕着宋凡平胸口度过这个夜晚，这是她和宋凡平最后次同床共眠。沾满血迹衣服和床单都浸泡在床下木盆里，水里还漂浮着几只衣缝里出来苍蝇。
这个夜晚李兰泪如雨下，她在给宋凡平擦洗身体时，累累伤痕让她浑身发抖，她几次都要爆发出惨烈哭叫，她又几次把哭声咽下去，她把哭声咽下去时候也同时昏迷过去，又几次从昏迷中坚强地醒过来，她把自己嘴唇咬得鲜血淋淋。谁也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度过这个夜晚，如何压制住自己，如何让自己不要发疯，后来当她在床上躺下来，闭上眼睛头枕着宋凡平胸口时，不是睡着，是陷入和黑夜样漫长昏迷之中，直到日出光芒照耀进来，才将她再次唤醒，她才终于从这个悲痛深渊里活过来。
李兰眼睛红肿地走出家门，走向棺材铺，她把家里所有钱都带上，她想给自己丈夫买口最好棺材，可是她钱不够，她只能买下付没有上油漆薄板棺材，而且是排四个棺材里最短具。快到中午时候，她回来，身后跟着四个男人，肩抬那付薄板棺材走来，直走进屋子，把棺材放在李光头和宋钢床旁。李光头和宋钢惊恐地看着这具棺材，那四个浑身汗臭男人用毛巾擦着汗，用草帽搧着风，东张西望大声说：
“人呢？人在那里？”
李兰无声地打开里屋门，无声地看着他们，他们中间领头那个人往里屋张望下，看见躺在床上宋凡平，他向同伴招下手，四个人起走进去。这四个人在床前小声议论会儿，伸手抓住宋凡平双手和双脚，领头喊声“抬”，将宋凡平抬起来，四个人脸憋得像猪肝样又紫又红，他们从里屋门拥挤着将宋凡平抬出来，放进棺材时显得更为拥挤。宋凡平身体进去，他两只脚却架在棺材上。这四个人站在棺材旁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们问李兰，宋凡平活着时有多重？
那时李兰靠在门框上，她低声告诉他们，她丈夫有百八十多斤。他们每个人表情都是恍然大悟，领头那个人说：
“难怪这
沉，人死体重还要加倍，总共有三百六十多斤呢……他妈腰都快扭伤啦！”
接下去这四个来自棺材铺男人七嘴八舌议论着，努力将宋凡平两只脚放进棺材里。宋凡平身体太长，而棺材太短。这四个人满头大汗足足忙有个小时，将棺材那头宋凡平脑袋都顶得歪斜过去，仍然没法把他两只脚放进去。他们又说着要把宋凡平身体侧过来，让他双手抱住双腿侧身躺着，说这样就能把他全放进去。
这时候李兰不答应，她觉得死者都是仰脸躺在棺材里，因为死者还想看着人间，她对他们说：
“不要侧身过去，侧身过去他在九泉之下就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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