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少有行人,片灰蒙蒙天地间,唯有沿路两边杨柳显出片浓翠。他忽然有些恨那种柳之人,为何洛阳禁苑中也是这柳树,为何销魂桥上也是这样柳树,为何芙蓉园中也是这柳树。柳者,留也,若非有太多离别,为什要种下这多挽留。树犹如此,如此只是树。那时候他们站在渭水边看旁人折柳阳关,以为那是别人悲哀,他对花奴说,万里关山,总是随你去。
他许花奴太多誓言,他用这誓言来骗得花奴次次忍受委屈、痛楚、离别,骗得他牺牲与付出,直到他们今后路被截断,堵死,变成寂静冥河,连轻如鸿毛希望都被吞没。于是誓言再也没有兑现机会,终于揭示出谎言血淋淋面目来。
他觉得随着身下坐骑颠簸,腹内真有血腥之气向上涌来,胃部亦是阵阵绞痛。他有些着急,于是连连抽打马匹,他并不怕死,只是怕在死前见不到花奴。他想花奴该怎办,花奴连母亲都已失去,他自小就是最怕孤单孩子,花奴缩着身子说:“表哥阿母会不会不要。”人世咒魇以最狰狞面目兑现,此时若不赶紧去见他面,会让他以为连自己都弃他而去。
他横穿半个长安,终于奔到春明门旁,守卫在雨雾中也未看清来人,但见骑疾驰而来,横戟喝道:“什人,下马!”李成器勒住马道:“是宋王,开门,要出城。”守卫名将军吃惊,上前仔细看,才认出李成器来,慌忙躬身拜道:“殿下千岁,臣奉陛下旨意,城中戒严搜拿乱党,若非陛下亲笔所书圣旨,任何人不得出城。若殿下有紧急之事,派人去向陛下讨道旨意可好?”
李成器厉声喝道:“开门!不然杀你!”他第次动用自己身份来威吓他人,只有他知道他时间有多紧迫,阵阵血腥已经涌到胸口,腹内强烈痛楚令他眼前阵阵昏黑,而花奴在这道门另边,他听见夜中更漏如这雨点边绵绵不绝,听见有孩子在这淅淅沥沥雨声中轻轻说,表哥你拍拍。
那将军跪地叩首道:“殿下息怒,臣万死不敢违抗陛下旨意!”
李成器茫然抬起头,朱红大门被雨洗得发亮,真如用血染就般。他知道自己是杀不人,他也没有力气打开这道门。他被道门困住时候,花奴还能翻过那高高围墙来看他,现在他却只能在这雨中,坐着,听着。他先前强忍那股甜腥直憋在胸口,万念俱灰下终于再无力压制,“哇”声,口鲜血便喷在地上。
那将军忐忑不安俯首跪刻,始终不闻宋王说话,诧异之间稍稍抬头,想要偷觑他神色,却不料股腥气掠鼻而过,滩殷红竟是直甩在自己眼前,甫落地,就被雨水冲开,似不甘心般,向这门外方向蜿蜒而去。他听见周围人惊呼,宋王已从马上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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