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喘口气,缓缓抬眼望着高力士,低声道:“接旨又怎样?不接又怎样?”
高力士道:“公主接旨,则请您随奴婢下山。若不接,就是公主亲自
4]亦以百姓之心为心。檀越之心,佛陀之心乎?波旬之心乎?那人之心,佛陀之心乎?波旬之心乎?”
太平愣愣道:“不明白。”
慧范道:“佛陀普度众生,乃为众生求解脱,非为本身求供养。然众生溺于苦海时,不得明心见性,波旬以欲诱之,持律难,贪欲易,故众生感戴波旬,咸为供养。昔如来在菩提树下,恶魔波旬,将八十亿众,欲来坏佛。是波旬之供养远胜世尊。檀越以百姓心为心,是欲为如来耶?欲为波旬耶?”
太平远眺山下,那座大明宫如同金雕玉砌般依稀于淡淡云烟之下,她指着山下道:“法师,在那里边人,是不会以佛陀心为心。佛陀之身在菩提树下,怎会到这肮脏卑污泥犁中去?”慧范道:“波旬虽有八十亿众供养,却仍是挣不脱无常,是故死堕地狱,但是日后也得佛法净信,蒙佛教化而成就菩提。檀越方才所说,未见那人果报,这见与不见,亦是无常。”
个小沙门匆匆进来,合掌禀报道:“外间有钦差内侍,要见公主。”
太平身子微微震,道:“出去见他,阉竖贱人,不要污法师清静之地。”慧范摇头道:“沙门眼中,众生皆是可怜人,无尊卑贵贱。请他进来吧。”
高力士匆匆进得寺门,慧范看见就在瞬间,这女子方才流露出柔弱茫然,皆已隐匿不见,当日洛阳宫中那个骄矜冷定,明艳不可方物公主,又重新复活来。他暗暗叹口气。
高力士手捧着卷黄帛,本是趾高气扬,脚踏入激气成凉佛寺,正午丽日被参天古柏遮蔽森严,竟让他生生打个寒战。他本是带着几分戏谑酷忍之心来,但骤然望见眼前两人,太平公主目光如泓秋水射人寒,那老和尚却是满面悲悯之色。他万料不到太平在难中还有如此气度,不觉身子便矮矮,换上副笑容,上前躬身道:“奴婢叩见公主。”口中虽如此说,却并未跪拜。
太平扫眼他手上诏书,隐在袖子中左手狠狠掐着右腕,语气却还从容道:“李鸦奴要怎样处置?”高力士听她如此称呼皇帝,面上不由掠过丝怒色,望太平眼,终究未拿定主意是否要跟她发作,于是淡淡笑算是掩饰,道:“宅家终究是您侄儿,说不到处置上,今日奴婢来,也是带宅家话,要和您商量个妥当法子。”
太平不知为何心跳骤然便快起来,却又并非感到期望,朦朦胧胧让她难以猜度恐惧复又袭来,她冷冷道:“什法子。”高力士手捧那卷黄帛道:“这里有封诏书,宅家说,接不接全在公主。”太平凤目跳,从他手上拿过,展开望,那诏书上也不过短短数行字,却是令她眼前阵昏黑,站立不稳,踉跄向后退步,慧范忙从旁扶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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