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宣元年十二月廿七,正旦大朝会将开三日前,北戬来使抵赴京中候馆,呈国书于二府之前、请为上言;皇上遂遣人迎劳于候馆,议于朝会之上始论其书。
外朝尚不知北戬来使所赍之书中写什、正待大朝会上时见分晓,然二府之中却早已为此而起阵阵波澜。
冬日天黑得早,
……十月廿六,平王以孟氏四公反心尚存,尽诛其子室殆尽,大白其罪于臣国郡县,天下闻之股粟。……”
尹清用手指不停地研磨着这些泛黄卷页,慢慢闭上眼,深吸口气。
今夜才知,当年史馆里修史之臣是这般记叙这些事……只不知,当年那些人心中究竟作何想法?又会不会有人起疑?
平王,平王……真不负其生狠辣之名。
先抚后杀,又将此等大逆罪名栽与四公头上,不过是为要绝这孟姓脉,令天下反臣师出无名,而不毁上皇仁圣之名分毫。
多强硬和霸悍,能让另国君主伏服于自己脚下,这须何等手段?
“……大历十四年正月廿五,帝幸玉津园宴射,劳孟羽于园,以孟羽为中书令、秦国公,羽子弟诸臣赐爵有差。……是夜,孟羽薨。……”
尹清把合上卷册,闭眼深吸口气。
虽是早已熟知事情,可这般读来,仍是无法坦然视之。
国降主之死,只有简短五字得以盖言,其后隐藏着何等血淋淋真相,却早已不被人所知。
他睁眼,借着即将燃尽微芒又将这最后几段飞快地扫视遍。
倘是换当今圣上,会不会亦是如此?
不禁又摇头轻叹,虽想知,却不必知道。
而他今夜翻检这满满室旧史,不外乎是为再确认下。
看看自己自幼所知事情,是不是真;看看自己这多年来所准备事情,又是不是对。
尹清持着灯又向前挪挪,翻动下面卷册时动作俨然更快,可手指却也微微在颤。
想看,自然不只是这些。
“……乾德三年十月初三,上复赐爵于已殁秦国公孟羽之子孟昊、孟踣,弟孟玦、孟璞,徙四公及其家眷于新都逐州,赐宅有差。……时孟昊妻散子亡,孟踣未娶,孟玦、孟璞之子幼不知事;平王为昊、踣娶妻纳妾,使玦、璞二子入宫以见;众臣皆以平王为善,上亦颇许之。……
……乾德六年三月初七,郑国公孟昊得女,上亲幸其府第,封赐其女为清图县君,孟昊阖府叩谢隆恩,夜宴群臣于宅;宴间或有臣工笑云此女生来便享尊爵、及长亦必富贵云云,孟昊笑不敢受;上闻之,使人复取其女观之,颇爱其乖巧之貌,遂与孟昊笑曰欲使其女为太子妃云云,众皆以为真,孟昊亦请上赐名其女,然平王未至,上不豫久留,少顷即回宫。……”
“……乾德六年十月廿二,皇城司有将献郑国公孟昊、韩国公孟玦墨宝于廷,其上或有思怀亡国、欲图兴复之句,众臣见之,皆骇不能言。……上怒而起案,敕有司鞫昊、玦二人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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