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士兵,又道:“还有佩剑。”
或许是这束目光太过坚定、太过无畏、太过刚悍,或许是他话语冷静而强势、不容人拒绝及辩驳,又或许是根本无须这束目光、无须这冷静而强势话语——
士兵出去,未多久,捧着他入狱时所佩着铁剑与甲衣回来。
周怿着甲,佩剑,最后对士兵道:
“给让条道。”
士兵慌忙间弯腰去捡。
男人却将这封檄文把按在掌中。
“周将军……”
士兵头回开口,叫出这个久旋于他们心中称谓。
周怿点点头。他将檄文通读遍,再度看向士兵。空气中,似乎有些什已不再如常,又似乎有些什已遭彻底改变。
“陛下。”他看着戚炳永走来,垂首躬身道,随即递上温湿巾帕,替戚炳永仔细擦擦因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右手。
……
兵部狱牢。
铁门被自外打开,有士兵进去放饭。囚室里男人睁开眼,如往常般沉默地接过已凉透粗糙牢饭。
士兵向后退走,行动间,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纸自他身上掉落。
鄂王。”
戚炳永又道:“朕今日才明白,四哥处心积虑这多年,所谋究竟是什。”他捏捏谭君手腕,见谭君脸色发白,低声道:“谭卿,你为何要选四哥?有什事,是四哥能做得,而朕却做不得?”
谭君不再回答。
下刹,他视线被猛烈地撕晃下。戚炳永死死地掐住他喉头,气力之足之烈,短短几瞬就令他面孔涨得发紫。
“谭卿。”
他道:“给些水。”
士兵依言去取水给他。
他就着浅浅碗清水净净面庞,丝不苟地束起发髻。
然后他站起来,道:“给甲衣。”
士兵有些迟疑,立在原地没动。
那纸落在男人眼前。
不知已被多少人传阅过,汗水干涸渍迹混着灰土附着在纸上,让其上墨字看起来有些惨淡。可那字连字之后力量,却透过这看似惨淡墨字,重重地展现在男人面前。
“……
今战事连年,国中荡荡,宗庙计绝,而元元之命如蝼蚁矣。国之四境,漭漭疆场数千里,何处不埋兵马之白骨。战事每起,转输不绝,行役亦久,百姓怨旷,同怀危惧,何其忧苦。吾辈从军,为没身报国,虽死而不悔;然兵命何贱,竟为宗室兴兵邀功之所恃。吾辈死国可矣,死宗室私权可乎!
……”
戚炳永声音贴近他耳边。
“当年四哥杀人,是因四哥要活。而今朕杀人,又何尝不是因朕要活。卿欲效忠四哥,岂不知人都会变。若四哥朝登极,你以为他还会是他?”
谭君眼里爆满血丝,他翕动着双唇,却发不出半个字音。
戚炳永在他濒临气绝之前忽地松开手。看着谭君身体重重落倒在殿砖上,他站起身,转回头。
不远殿角阴影处,文乙无声地看着这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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