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炳永道:“谭卿。”
谭君跪下去,叩首道:“陛下。”
戚炳永看着他肩后硬骨,笑下,然后问说:“前日怀帝梓宮下陵,卿可有落泪?”
谭君跪着,未开口。
戚炳永又问:“若无谭卿相助,朕何来今日之大位。朕意拜谭卿为相,今日召卿来,便是想听听卿是何意。”
“学生愚钝,不知何谓大仁与大德。”
“不,你知。”
老师目光拂过他头顶,定格在他身后,喟道:“负故人遗愿,憾不能亲见此愿成真。望士仪年年祭时,告以天下新事。如若此愿成真,九泉之下,与故人皆可放心长眠矣。”
他泪水崩决而出。
老师目光向下压,座山岳便压在他脊背上。这座山岳使得他肩后骨头将衣衫支起个突兀弧度,看起来极硬,极锐。
少年不假思索地道:“谭卿,朕要为父王报仇。若卿能教朕,朕必以国士待卿。”
他抬眼:“陛下可识得此殿大匾?”
少年答:“崇、德。”
他点点头:“陛下为君,当兴以正道、高以仁致,方为崇德。”
少年却问:“为正、为仁,便能让朕坐稳这大位?谭卿,朕命被四叔拿捏在手里,卿要朕如何正、如何仁!”
谢淖念着这字,循着夜色抬起目光。
怀中,是他狠狠镌刻于骨光热与爱。帐外,是他将要重铸与守念荡荡千秋。
如初如始,此心未变。
……
晋京。
谭君叩首道:“臣乃卖主贰臣,不忠、悖德,何来颜面居此重位。”
“谭卿,”戚炳永嘴边笑意加深些,“卿同朕之间,便无须故作此等姿态罢。”他扬手,将本札子丢下来。
谭君接过,
……
谭君立在崇德殿上。
殿砖干净明亮,可他鼻间却满是浓重血腥味。这血腥味非自殿上来,而自他身上来。他整洁朝服上、他干净双手上,皆是无形累累鲜血。
他带着这样身无形血气,将自己生生地立作块新匾。
御座上,少年身影在他眼前逐渐淡去,化成副更加成熟、坚定、果决而野望毕露男子面孔。
他沉默。
他想起某个秋夜。在那个秋夜,他双膝跪在老师病榻前,通红眼底蓄着泪。
老师声音十分虚弱:“士仪,要你佐人。”
他忍抑着悲恸,勉力维持住仪态:“学生不懂。此人弑兄,何仁何德,能得老师青眼。”
老师道:“士仪为臣,当见大仁与大德。”
谭君走在皇城内砖石道上。砖色沉青,上面覆着看不清辨不明百年血垢。宮道两侧长戟林立,铁刃密密,寒意森森。
在崇德殿外,谭君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这块殿匾。
记忆中殿匾比眼下要明、要亮。十余岁少年迎着初升朝阳向他快步跑来,小手把牵住他大掌。
少年曾说:“谭卿,教朕。”
那时候他跪在御座下,端正问说:“陛下想要臣教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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