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其微末,顾不苍生。
他又何其无能,竟救不友。
……
建初十五年深秋,以端明殿大学士、翰林学士承旨郑平诰为首百余名馆院清臣,于宫门处伏阙长跪,为昌恭宪王疑案不平而叫屈。
宝文阁内,戚炳靖手持军报,往事如风,模糊他双眼。
今岁在高凉郡设置随军漕司,是裕王之意。此举名为让谢淳独掌转运专权,实则是将他及文臣僚属从高凉郡督视军马府中剥离出来。
谢淳之死,是裕王所赐。
而裕王此谋,不知已有多久。
当初收悉亲将略有提及谢淳定亲那封奏表时,文乙只专注于细察裕王对纪园究竟抱持着什样情绪,竟未察觉裕王知悉谢淳这等大事,竟是通由旁人之笔,而那旁人,是手握兵权人。
是那时?还是更早?
谢淳欲兵谏以止战,苦心筹谋近三年,谁料未发而先败。
他不敢与裕王对视,他只想尽快离开此处,不是为自保,而是为速速发信报于齐康郡,叫谢淳知悉此变。
他嘴唇动几下,才出声:“王爷必定是误会谢大人……”
裕王却是笑。那笑中有悲悯,有痛惜,亦有怒意。裕王点点头,可文乙却不知他点头是何意。他说道:“晋军在高凉郡大败,谢淳以身殉国。漕司在高凉郡眷属,府中已派人去接。”
文乙耳中阵轰鸣。
无事而饮酒。
文乙愣住。
饮酒裕王瞥他眼,手指指桌案,示意他将手中之物放下。
文乙回过神,将乌梅汤放在酒盅旁。他垂首道:“小臣去为王爷准备解酒汤,王爷请稍候。”
说罢,他便退走。
或许早在当初谢淳仅以回表谢恩之时,裕王便已对他起疑心?其后年半时间,经由谁人,经由何事,叫裕王次又次地验证心中所疑?
而裕王之城府,何其深沉,为何今夜会借酒对他诉出此事?
是试探?是敲打?是警诫?
文乙按在地上十指因过于用力而磨出血。
他举头看向高高在上月亮,流下眼泪。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在裕王面前告退离去,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循径路走至谢淳居处外院,直到他双膝磕碰到冷硬砖石,这惊来痛感才让他从恍惚之中抽离而出,重新寻回神智。
跪在地上文乙浑身发抖。
月轮斜出树梢,正挂在他头顶,怜视着这般卑而微末文乙。
他想要悲愤地大吼,想要伤心地痛泣,但他声都发不出,也声都不敢发。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醒悟。
裕王声音自后传来:“谢淳,背叛本王。”
文乙凛。
他匆忙转身,“王爷醉,何以胡言。”
裕王眼神很清明,没反驳,更没重复方才话。他道:“文乙。你知不知,他为何要背叛本王?”
麻意自脊椎路蔓延至头顶,文乙极力维持住正常站立姿势与神态,摇摇头。他欺骗裕王,因他十分清楚,谢淳是为何要背叛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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