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未忍住,缓缓弯下腰,凑近他脸,用嘴唇温柔地碰碰他额角。起身时,滴泪珠随着她动作滚落,擦着他鬓角没入他发。
她无声地转过身。
下刹,垂在身侧手腕被男人自后方把握住,熟悉温度与力度令她心重重跳。
她还来不及回头,他沉哑音腔已将她耳骨震动:
“少炎。别走。”
她瞳眸澈明,披着身如绸月华,赤着双足,无声地向谢淖走去。动作极轻,不出点声响。
站定于距离他半臂地方,卓少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个沉睡得浑然不觉男人。
他容貌与她记忆中毫无差别。样英俊,样刚毅。
回忆如海潮,浪接浪地袭上她心滩。
从戎州,再到戎州。
郑至和叹息:“将军若非路疾行至此地,身上伤必不会如今日这般重。下官真是不懂,若慢上几日再来,又有何不可?”
这话,不知于何处拨动卓少炎某根心弦。
她忽抬眼,问:“今日,是何日?”
郑至和不解此问何故,懵懵,才答道:
“四月二十八日。”
少炎沉默下。
她站起身,提着剑走下来。
郑至和浑身凛。
剑鞘格上医箱,猛地掀翻整只箱体。她盯着里面物件,双黑白分明眼逐渐变得通红如血。
然后她后退步,敛回目光。
幕幕与他相关往事在她眼前飞掠而过。
她目光如羽般,轻轻落上他浓黑眉与睫,又如影般,轻轻覆笼住他伤痕累累躯体。
那累累伤痕,被滴水不漏地掩盖在他衣袍之下。
可她却能清晰地看见那道道伤口,那翻起皮肉,那被人反复揭开伤疤。
有水雾氤积,她视线因此而逐渐变得模糊。
……
夜深时分。
军营静穆,月华如绸,铺满卓少炎身。
男人呼吸声浑厚,或因行军劳累,或因伤痛疲惫,于帐中睡得不省人事。
帐缝中透进月色微光轻映卓少炎眉间,照出她清醒面容,竟无丝睡意。
郑至和再也分辨不出她神情。她好像仍然是当日在鄂王府中那个于重击之下却能巍峨不倒女人。
可她周身散发出凛冽杀意,令郑至和头皮和背脊阵阵发麻。
有股无形力量摁住他头颅,他心内悸,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谢将军身受鞭刑,细察伤口,应是在十数日内反复被鞭才会有深伤。如今将军伤未愈却披甲行军,伤口复裂,若不休养,恐有大患。”
他顿顿,索性不做二不休:“殿下既然心挂将军安危,何不去探看,何不去劝诫?”
卓少炎目色冷淡,仍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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