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眉深思着,不察英嘉央挥退宫人,转身轻轻放下帐子,无声地坐在他身旁。
直到宫灯烧得暗,沈毓章忽觉肩头重。他侧首而顾,见英嘉央困意难当地将头磕上他肩。而她经这磕,亦醒过来,抬睫瞅向他,就对上他深藏怜爱笑意。他那眼神,仿佛还当她是多年前在太后宫中那
沈毓章亦颔首,像是在肯定他这番表现。
见双亲这般反应,英宇泽努力按捺住心中高兴,觉得眼下正是大好时机,他应该借机说出已在腹中藏足足个半月话:
“朕如今已经长大,夜里不用人陪寝。你二人今夜且宿去别处吧,不然,何时才能给朕生出妹妹来?”
……
当初满口叫爹爹陪着睡小男孩,如今对妹妹执念,早已胜过他原本心心念念、好不容易才得来爹爹。
沈、英二人再回内殿时,英宇泽已醒。
六岁男孩盘着两条小腿,坐在御榻上,本正经地看着面前父母。他见二人走近,皱皱小眉头,开口问:“外面有事,为何不叫醒朕呢?”
过年,他又长大岁。在帝位上坐小半年,他已经大约知悉身为个皇帝需要做些什、说些什,才能够让父母放心、让辅臣欣慰。而只有当父母放心、辅臣欣慰时,他才能在可被接受并允许范围内展露出些许不那懂事孩子气。
眼下他说这句话,将之前有回父亲对母亲说话时神态与语气学得有模有样。
那回父亲在殿内午歇,因太过疲累,手里握着书卷便睡着。后来兵部来人奏事,母亲因心疼父亲,没将他叫醒。事后父亲醒来,听闻兵部所禀之后,皱皱眉,问母亲句:“外面有事,为何不叫醒?”
步入西华宮东侧暖阁内,沈毓章思及此,便略显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动不动地站定,任英嘉央亲手替他宽衣。
他二人到底是“宿去别处”。
但这并非是因儿子无忌童言,而是因今夜所收得那两道北境消息。
沈毓章之所持,之顾虑,之犹豫,在英嘉央跟前表露无遗。他与她相爱这许多年,心意相通,骨血相连,他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瞒过她。
待宽外衫,沈毓章端坐于榻沿,毫无睡意。
待父亲离殿后,他悄悄询问母亲,父亲为何看上去像是有些生气。母亲温柔笑,答他说:“你爹爹并非生气。国事为重,他恼自己因贪睡而误事,又认为自己没能替分忧,故而才有这问。”
他有些懵懂,但还是记住,不可因贪睡而误国家大事,且要记得替母亲分忧。
因而在今夜,他学着父亲口吻说出这句话,以显示自己明白国事比睡觉重要、且自己十分想要为母亲分忧。想必如此来,父母听后,必定欣慰。
英宇泽乖巧地坐在榻上,等着双亲回应。
果然如他所望,英嘉央闻此面露微笑,轻声道:“皇帝如今愈发懂事。倘有下回,本宫必定将皇帝叫醒,道听臣子们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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