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怿飞快地抹把脸,定住脚步。他定睛看去,见是卓少炎。在这雪夜里,她带着两个小婢,正在屋外剪梅花枝。
他遂走近,行礼道:“英王殿下。”
花瓣上落雪扑簌簌地落下来,卓少炎用手拢,笑。她看两眼周怿,问道:“周将军,何以脸色如此不好?是哪里不适?”
周怿答说:“天太冷。”
卓少炎瞧瞧他眼,没再多问,只点头道:“周将军,早些歇息罢。”
……
画室之外夜风呼啸。
周怿走着,不知过多久,脸上忽有辣辣痛感。他抬手摸把,是已被冻成冰渣泪痕。
当年任铮死前模样仍历历在目。浑身上下不见寸完好皮肉,近百道伤口,道道深可见骨。
他周怿做事,何时失过手,从未失过手。他就是要让任铮死。
路过外殿时,她看见直守在此处周怿。周怿沉默着,目光触上她眼,立刻低垂下去,看起来同往日并没有什分别。
然而只这眼,即如有万枚银针扎入她伤口。她轻颤着别过头,被戚炳靖扶上辇乘。
戚炳靖站着,负手看着她远去。待再转身步入殿内,他张脸转瞬变得如黑云笼罩般,他对着周怿道:“要任铮,生不如死。”
周怿什也没说,行个礼,告退出殿。
新帝登基后第三日,任府传出任铮死讯。
皇姊?”
话音未尽,戚炳瑜已浑身发抖地扬起手臂,向他脸上掴去。
这回没人替戚炳靖挡,但他却把抓住她手腕,没叫她碰到自己下。他紧攥着她手,冷声告诫道:“皇姊,弟弟早非幼子,无须皇姊动手教训。”
——自然,更无须皇姊处处照护。
戚炳瑜仿佛在这刻才重新看清她这个业已封王四弟。
周怿再度行礼,“殿下明日需陪王爷入宫,也
临死前任铮,表情惊惧而狰狞,噙着满口血嘴嚅动数下,以气音问出句,为什。
为什?
周怿曾捧在掌心中、舍不得重碰分心爱之人,被他如此轻贱、如此凌辱、如此重伤。
必该受死。
不远处传来声“周将军”,将他自回忆中生生拔出。
报至宫中,戚炳靖面无表情地将人斥退,然后看向周怿:“死?”
周怿答道:“任铮死前,曾生不如死。”
切凶狠残,bao皆被淹没在他冷静面容与语气之下。
戚炳靖未多计较,目光颇含深意地望他两眼,“周怿。这天底下最不忍见她受苦人,是你。”
周怿神情不变地答:“是末将时失手。与旁无关。”
他确早非幼子。他何止早非幼子。
他早已长成参天大树。树皮粗粝。树根粗深。茂密叶盖笼就巨大阴影,无人能够轻易窥近。
戚炳靖将她手松开。他道:“皇姊身上有伤,不便再回任府,且先在宫里住上两日,养养伤。”
他决意,不容她置喙。
随即,戚炳靖命人安排宫殿与辇乘,又亲自将她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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