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呼啸寒风横掠她之心肺,令她满腔都是那泪成冰后刺棱棱痛。
当年在豫州城头,这个尚不满十八岁少年替她挡下晋军铁矢,那时节连粮都不剩几粒,哪里还能来药,他数日高烧不退,条命因这伤差点没能保住。
而那仅仅是个开头。
云麟军自建以来,北境上每场大战,他都为护她而舍生忘死。她身份与过往若无他在军中为她遮护,她又如何能成今日之她。
当初她问过他,豫燃,何以如此信,何以如此助。
卓少炎仍旧冷着脸,步上前。她看看那把匕首,抬脚将它踢到边。然后她稍稍俯身,骤然伸臂发力,使尽浑身力气抽江豫燃巴掌。
江豫燃嘴角被抽裂,豁口深长,淌出血丝,半边脸很快见肿。
卓少炎整条手臂都震得发麻,掌心火辣辣地胀痛,她开口:“用你命以谢罪?你要用你自己命,替谁谢罪,谢什罪?!”
她怒极生笑,笑亦发寒。
她这滔滔怒意中又不尽然只是怒,还有大失所望愤慨,还有为之不值心疼。
遭毁,便连卓帅当初被构陷通敌之罪相关证据,亦已荡然无存,是不是。成王认定裴老将军翻不案、卓氏平不冤,才敢于下此狠手,非要卓帅死不可,可你却还是想要保住命,所以才被迫配合成王再造罪名栽赃卓帅,是不是。”
李惟巽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
江豫燃抬手狠狠地抹把脸,没再说字,亦没再看她眼,转身决然而去。
……
自当年豫州役至今,江豫燃在北境出生入死十数回,卓少炎只见过他流血,未曾见过他流泪。
他回答道,卓帅信、托以生死之秘事,必付卓帅以同等之信任,卓帅所怀之大志,亦为心之所向,
江豫燃低着头颅,泪水砸在地上,哽咽道:“卓帅!”
他深知,李惟巽所做所为对于卓少炎而言,不止是谋害卓少炎人之性命,更不止是陪葬戎、豫二州同袍之性命,而是生生断送卓少炎隐忍奋争数年才换得改图大业之良机。倘非后来为谢淖所助,卓少炎又何以能够重掌云麟军之兵权、又何以能够实现废帝另立之大志。
当年卓少炎能够狠心亲手弑兄,宁可委身于成王以换取拜将掌兵,后来更是甘愿以纸婚书而得谢淖出兵相助,所为皆是心头之大志。卓少炎对自己尚且如此,而今既知李惟巽所作所为,又岂会心慈手软地饶过李惟巽?
若他不替惟巽以死谢罪,惟巽又何以能在卓少炎手中活得。
江豫燃砸在地上泪水亦砸进卓少炎心里。
江豫燃对着她,重重地跪下来。
他道:“末将自知纵是死,亦偿不得卓氏阖府及戎、豫二州战亡同袍命。但除死,末将不知该如何谢罪。”
卓少炎冷冷地觑着他。
江豫燃道:“望卓帅下军令,治末将死罪。不然,末将唯有自裁以谢罪。”
说罢,他将已脱鞘匕首搁在身前地上,垂首待卓少炎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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