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很久,百米,明明很短路程,却好像跑十年似。可还是跑不出这漫天雨牢。
小叶早早将车门打开,他冲进去,坐在位上,良久露出个凄惨笑容。
他竟然对那人抱有丝侥幸期盼。
愚蠢至极。
“你,你这辈子,可有为某事后悔过?”
风声大作,树叶擦出“沙沙”呜咽,淅沥淅沥声打在伞顶,像炮弹样,有种山河飘零之色。李琅玉攥紧他袖口,目光大胆直接。指缝里渗出雨水,爬过平坦手背。
程翰良微昂头颅,眼睛却是更加冷冽地俯视他。
“没有。”
这是他答复,干脆利落。
走,雨渐渐小。“怎想到去日本?”程翰良问得很平和。
“想去解,看看这个跟们对立多年国家是什样。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去之后才发现曾经很多想法被推翻。人总是会被自意识蒙蔽双眼,但若平心来看,敌对那方在某些事上确实有可取之处。”
程翰良中肯道:“日本虽然面积小,但这国家很有野心。起初他们看似弱势,实则积蓄,学习他国,才能认识到不足。”他朝前走几步,忽然想到什,“上次看戏时,你有句话说得挺有意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说你喜欢。”
李琅玉睫毛眨眨,扫下片雨水,“随口说而已。”
程翰良却停下来,与他面对面,手覆在他撑伞那只手上,全部包盖住,仿佛攥着块湿冷布帛。他笑问:“那你现在深入虎穴吗?”
李琅玉听到嗡嗡声音,是从心脏里发出,他呼出几口气,慢慢松开手,垂下来。刚刚如同梦里走遭,这个答案让他清醒。
小叶将车开过来,距离他们百米,他按响车鸣,嚷道,雨下大,得赶快回去。
李琅玉挣脱出那只被程翰良握着手,头也不回,个人奔向雨里。
无穷无尽雨幕,像牢房里根根铁筋。
他迈开腿,泼水洼被踩得沙泥俱飞,西裤上斑斑点点。他抬起头,望向那遥远天空,灰色密布,乌云背后还是乌云。个世纪风雨仿佛都泼在他个人身上,他顾不上脸上水渍竖流,眼里挤满湿热液体,鞋底浸入大把泥水,每跑步都陷在沼泽似。
李琅玉眼中寒光浮动,他定定地望向程翰良,黑伞笼罩阴影投在二人脸上,“人生处处穷山恶水,直都在虎穴之中,从未离开。”
声音落在灰沉沉墓园里。
程翰良生来对鹰眼,正中漆黑微带褐黄,打量人时显得尤其锐利,而现在,他把这种目光投向李琅玉,过好久才道:“竟不知你对人生如此消极。”
他转身正欲离去,李琅玉却突然抓住他手臂,“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程翰良等他下文。雨又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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