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牛那天，
把钱揣在怀里走着去新丰，那里是个很大
牛市场。路过邻近
个村庄时，看到晒场上转着群人，走过去看看，就看到
这头牛，它趴在地上，歪着脑袋吧哒吧哒掉眼泪，旁边个赤膊男人蹲在地上霍霍地磨着牛刀，围着人在说牛刀从什
地方刺进去最好。看到这头老牛哭得那伤心，心里怪难受。想想做牛真是可怜。累死累活替人干辈子，老，力气小，就要被人宰吃掉。
不忍心看它被宰掉，便离开晒场继续往新丰去。走着走着心里总放不下这头牛，它知道自己要死，脑袋底下都有滩眼泪。
越走心里越是定不下来，后来想，干脆把它买下来。
赶紧往回走，走到晒场那里，他们已经绑住牛脚，挤上去对那个磨刀男人说：
“行行好，把这头牛卖给
人，对他说：
“求你去看看苦根，他像是死。”
那年轻人看半晌，随后拔脚便往屋里跑。他也把苦根摇又摇，又将耳朵贴到苦根胸口听很久，才说：
“听不到心跳。”
村里很多人都来，求他们都去看看苦根，他们都去摇摇，听听，完对说：
“死。”
苦根是吃豆子撑死，这孩子不是嘴馋，是家太穷，村里谁家孩子都过得比苦根好，就是豆子，苦根也是难得能吃上。是老昏头，给苦根煮这多豆子，老得又笨又蠢，害死苦根。
往后日子只能个人过，总想着自己日子也不长，谁知过又过这些年。还是老样子，腰还是常常疼，眼睛还是花，耳朵倒是很灵，村里人说话，不看也能知道是谁在说。是有时候想想伤心，有时候想想又很踏实，家里人全是送葬，全是亲手埋，到有天腿伸，也不用担心谁。也想通，轮到自己死时，安安心心死就是，不用盼着收尸人，村里肯定会有人来埋，要不人臭，那气味谁也受不。不会让别人白白埋，在枕头底下压十元钱，这十元钱饿死也不会去动它，村里人都知道这十元钱是给替收尸那个人，他们也都知道死后是要和家珍他们埋在起。
这辈子想起来也是很快就过来，过得平平常常，爹指望光耀祖宗，他算是看错人，啊，就是这样命。年轻时靠着祖上留下钱风光阵子，往后就越过越落魄，这样反倒好，看看身边人，龙二和春生，他们也只是风光阵子，到头来命都丢。做人还是平常点好，争这个争那个，争来争去赔自己命。像这样，说起来是越混越没出息，可寿命长，认识人个挨着个死去，还活着。
苦根死后第二年，买牛钱凑够，看看自己还得活几年，觉得牛还是要买。牛是半个人，它能替干活，闲下来时也有个伴，心里闷就和它说说话。牵着它去水边吃草，就跟拉着个孩子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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