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想想后说:
“噢,是王喜。王喜,下面有块石头,硌得难受。”
王喜将爹身体翻翻,摸出块拳头大石头扔到旁,爹重又斜躺在那里,轻声说:
“这下舒服。”
王喜问:“扶你起来?”
爹轻轻笑,向他们摆摆手说:
“不要这样叫。”
爹已不是走在自己地产上,两条腿哆嗦着走到村口,在粪缸前站住脚,四下里望望,然后解开裤带,蹲上去。
那天傍晚爹拉屎时不再叫唤,他眯缝着眼睛往远处看,看着那条向城里去小路慢慢变得不清楚。个佃户在近旁俯身割菜,他直起腰后,爹就看不到那条小路。
爹从粪缸上摔下来,那佃户听到声音急忙转过身来,看到爹斜躺在地上,脑袋靠着粪缸动不动。佃户提着镰刀跑到爹跟前,问他:
爹说到这里嘿嘿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他向伸出两根指头:
“徐家出两个败家子啊。”
没出两天,龙二来。龙二模样变,他嘴里镶两颗金牙,咧着大嘴巴嘻嘻笑着。他买去们抵押出去房产和地产,他是来看看自己财产。龙二用脚踢踢墙基,又将耳朵贴在墙上,伸出巴掌拍拍,连声说:
“结实,结实。”
龙二又到田里去转圈,回来后向和爹作揖说道:
三根指头执着盏煤油灯从房里出来,灯光在他脸上闪闪,那张脸半明半暗,他弓着背咳嗽连连。爹坐下后问:
“债还清?”
低着头说:“还清。”
爹说:“这就好,这就好。”
他看到肩膀,又说:
“老爷你没事吧?”
爹动动眼皮,看着佃户嘶哑地问:
“你是谁家?”
佃户俯下身去说:
“老爷,是王喜。”
“看着那绿油油地,心里就是踏实。”
龙二到,们就要从几代居住屋子里搬出去,搬到茅屋里去住。搬走那天,爹双手背在身后,在几个房间踱来踱去,末对娘说:
“还以为会死在这屋子里。”
说完,爹拍拍绸衣上尘土,伸伸脖子跨出门槛。爹像往常那样,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向村口粪缸走去。那时候天正在黑下来,有几个佃户还在地里干着活,他们都知道爹不是主人,还是握住锄头叫声:
“老爷。”
“肩膀也磨破。”
没有作声,偷偷看看娘和家珍,她们两个都泪汪汪地看着肩膀。爹慢吞吞地吃起饭,才吃几口就将筷子往桌上放,把碗推,他不吃。过会,爹说道:
“从前,们徐家老祖宗不过是养只小鸡,鸡养大后变成鹅,鹅养大变成羊,再把羊养大,羊就变成牛。们徐家就是这样发起来。”
爹声音里咝咝,他顿顿又说:
“到手里,徐家牛变成羊,羊又变成鹅。传到你这里,鹅变成鸡,现在是连鸡也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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