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没有睁开眼。
很偶尔,只有过两次,医院会让病人们集体到花园里放风。而他因为行动过于跳脱,以至于赵没有觉得自己大概早就被取消参加活动资格。
男护士们并没有替他解开拘束衣,而是把他整个儿搬到轮椅上,就这推着走出去。
“番茄酱。”赵没有坐在轮椅上,似乎心情很好地摇头晃脑,“三月兔,爱丽丝,派对要开始,红王后要砍下谁头?番茄酱!”
花园就在走廊尽头,男护士们把他推进去,像把只白鹤推进鸡群。
忘些东西,想要记起来话,就大声念出番茄酱。
赵没有看着床板上字迹,口中喃喃自语:“番茄酱。”
别人告诉他,他是这家病院病人,他已经在这里住很久——这句话有部分应该是对,因为这里确实给他种熟悉感。但没有人说得出他从哪里来,有没有家人或者朋友,他无法逃离医院,也无法回忆起自己过往,他像个突然从天而降来到这里人,最初记忆里只有个词“番茄酱”。
赵没有最初记忆就是从床上醒来,这时他甚至不会说话,只能说出“番茄酱”,接着他慢慢想起首童谣似顺口溜——番茄酱,不是黄金也不是糖浆,番茄酱就是番茄酱。
住院日子没有尽头,他试着用各种各样旋律搭配这首歌,把它唱出来,结果突然有天,他唱出新歌词:番茄酱,这不是真实,要出去,快逃离循环,番茄酱。
病人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花园各处,赵没有被固定在轮椅上,什也做不,只能摆个舒服点姿势晒太阳,不久便昏昏欲睡。
“兔子,兔子。”忽然有人推他,“派对要开始,快变成爱丽丝。”
他自己把自己吓跳,接着第反应就是把这句话记下来,接着开始反复吟唱这首歌,偶尔会有前言不搭后语句子出现。语言就像通道,残骸般只言片语向他展露出另个世界冰山角,直到有天他终于拼凑出件事:好像不是个疯子。
他不是疯子,因为这个世界是假,他要想办法出去。
首先他得想起自己是谁。他叫赵没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无所有。他至少有“番茄酱”这个词,这个词就像把钥匙,赵没有发现只要以定频率把它念出口,有时就像买送似,些谁也听不懂东西就会紧跟着脱口而出,大都会,猪肉,急诊科医生,考古学家,有时候他脑子里还会传出些莫名其妙旋律,他跟着那些旋律跳舞、行进、在走廊上狂奔,越癫狂就越接近真实,词汇喷涌而出。所有人都说他疯,听不见音乐人都说跳舞人疯。
这里没有钟表,他看不到时间,而走廊外太阳似乎永远也不会落山,他亦永远不需要睡眠。
赵没有把记号笔塞回原处,穿回拘束衣,爬到床上,开始做没有梦境梦。不知过多久,病房门再次被推开,男护士们走进来,“赵没有,出来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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