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聆叫声阿姨好,跟在伍凤荣身后进去。里头很亮堂,虽然是老房子,但做都是现代布置,实木地板,平开窗户两边各束簇碧色纱帘子,白象牙木家具,沙发旁边立只阔口玻璃花瓶,插孔雀翎和五颜六色银柳。这倒让周延聆看不懂。他想,银柳也算插花吗?柳枝又干又瘦,染出来颜色也俗艳,算不上好看。
伍老太太倒两杯茶来,叫他们在沙发坐下,去敲卧室门。伍老爷子披着睡袍登场,携股烟草气,睡袍带子在两侧逶迤飘动。他还是伍凤荣记忆中样子,即使多年牢狱生涯都没能磨掉桀骜、自负性格。见到他,伍凤荣立刻有预感,父子俩之间肯定有顿架要吵。
伍凤荣站起来,让出个位置:“爸。”
老爷子瞥他眼,用下巴示意他坐,锐利眼神飘到周延聆身上,露出询问神色。
“这是爱人,周延聆。延聆,这是爸。”伍凤荣说。
嘛?”周延聆好不容易抓到他个把柄,神气十足:“公务办到家里来?”
伍凤荣眼风悍辣,拍开他脸扭着屁股往楼梯上走:“你够啊,是给你留面子。都知道和家里早就断干系,凭空探哪门子亲?要是不说出差,那只能说去会老情人。反正不要脸,嚷嚷出去还不是你被人笑话?”
周延聆不和他较真:“是是是,是周某人小心眼。你大人有大量。”
伍凤荣从鼻子里发出轻飘飘哼声。实际上他是高兴,周延聆想见家长,还非要拐弯抹角地来这出,他不说伍凤荣也知道他心里打得什算盘。
楼道里阴冷,小风吹得后脖梗子凉飕飕。墙面斑驳发霉,在潮湿季节反透出股凶冷绿光。太阳照进来都是灰色,这样压抑而晦暗光影使得周延聆感到紧张。他跟在伍凤荣后面,伍凤荣白色毛衣勾勒出细细腰,牛仔裤挂在胯上,把他腿线拉得笔直修长。这位列车长到底是年轻,在三十年陈旧筒子楼里,像个误闯妖巢俏书生。
周延聆和老爷子握握手:“您好,叔叔。姓周,延安延,耳令聆。”
老爷子瞪大眼睛,抄着手就往伍凤荣头上打:“反你——”
伍凤荣躲开,说话不自觉带着烦躁:“省省。好不容易请个假回来,不就是个男人,犯得着?”老爷子还要打,他就继续阴阳怪气地说话:“您
位老太太来应门。
伍凤荣露出客气笑容:“妈。”
老太太站在门洞下,穿条鸡油黄百褶连衣裙,灰地白条马甲,脖子上用丝巾挡风,手抄在马甲里。她脸上黑框老花眼镜把两只小眼睛框住,瞳孔像两口山洞又黑又深,从里头透出小心翼翼、怯畏神色。她看到伍凤荣,踩着门框只脚往后跌,头顶门框像是要压下来把她直接压垮似。
“妈,是荣荣。”伍凤荣又轻声地说句。
伍老太太点头,露出个尴尬笑容:“噢,回来。进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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