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在跑,感觉到手,脚,身躯,骨架都在不可自抑地缩小,他又变回那个追逐着母亲背影孩子,那个为蒋舒柔解开锁链,边跑边懊悔不已小孩。
他看着阮衿穿着病号服躺在地上,动不动,然后蒋舒柔忽然出现,她白裙在晨光中抖动着,她俯身抚摸阮衿额头,把他从冰冷地上抱起来,那只贴着输液贴手无生气地垂软着。
他们背对着李隅,慢慢地往更远地方去,往地平线去,往深海中去,往天国去。
李隅就像原地踏步,很难跟上,也很难发出喉咙中丝毫声音。
他感觉自己像个崭新人类,因为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喉腔中哽咽出明显声音,虽然不是婴孩啼哭,但却是声呜咽。
周围环境太嘈杂,当时完全听不清你说什,只是假装听到,然后说“嗯。”
而现在却听得无比清晰,你仰着脸,温柔神情就像放慢百倍,你说是,“你慢点走。”
可现在无法说出个“嗯”来,因为站在火车上没能够下来。
对不起。
对不起。
你心里总是沉甸甸地装着那多东西,说,就不能装点让自己快活吗?
不过说好听,可也确怕死,忍不住边哭边写,手也在发抖,所以字才这难看,请原谅。
至于妹妹,其实没什要说,她家庭比完整,活得也比快乐,她不再是个没有就不能活下去小女孩。
大多数时刻爱她,但同时也在嫉妒她。
或许对你那种偏执才是最纯粹。
诚如医生所说,泄闸,无法抑制
对不起.
那张遗书被李隅紧紧攥在手中,他忽然在街上跑起来,后面阮心撕心裂肺哭声,还有那些迷彩服言难尽神情,全都被甩在身后。
他感觉自己视线是模糊,只是那晦暗不明地平线离他越来越遥远。
年少时候所追逐过万座神像正在陈列在道路旁垮塌,各种各样,他们起挤出嘲讽扭曲表情,发出如同薛寒那样哈哈大笑。
远远,在马路上,辆接着辆重型卡车在呼啸而过。
手电筒暗,手写也很酸,不知道废多少张纸,周围越来越黑,越来越冷,应该是到后半夜?
有种回光返照错觉,好像在黑暗中变得轻飘飘,飞起来,飞到洞窟上面,那位桃花潭将军站在原地,他不再举剑砍这个违背誓言者头,他没有剑,身边也没有龙女,只是变成个心软小孩,他戴着头盔,走进个游乐园,在生锈旋转木马上坐着。
飞进个漫长隧道,辆火车呼啸着驶来,像个纸片,从扇半开窗户中钻进去。
原来是那辆YZ35642硬座火车,它已经到站。
好多人在下车,特别地拥挤,帮你从人群中艰难地撑出条缝,让你先走,你匆匆地下去,站在熙熙攘攘月台上,你对说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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