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西城门时,天光仍是黯淡阴翳,苍古石墙暗青色砖块上,星星点点不均匀积着薄雪亮霜,远远只见漫天细雪下,城门口立着个颀长峻伟人影,
半晌合起箱盖,吩咐檀平道:“去府里调十个侍卫过来。”
檀平听他声音略微发颤,眼神却深冷如古井,复杂难辨,整个人已恢复生气。
檀平本是瑶光人,少年时随檀轻尘之母到宁国,看着檀轻尘长大,虽是主仆,到底情分不同,好奇之下,大胆问道:“要侍卫过来干什?”
檀轻尘微笑道:“找钱。”
十月初八,小雪。
千算万算,日防夜防,只等着捉住贺敏之狐狸尾巴,从此关在府中长相厮守,却不想黄泉三重雪把切就此切断。
场空。
贺宅黑漆木门上贴封条,檀轻尘怔怔看,迷糊中,已飞身越过墙头,落入小院中。
掌风震断门锁,屋门吱呀声叹息,走进去,床铺收拾得干净整洁,靠窗木桌上笔墨纸砚井井有条。
砚是歙砚,石质润却坚,磨之有锋,涤之立净。
不过早走两天,也不必再生什波折,人犯已死,你只管拟好结案文书,抄送六部,后事来料理便是。”
轻声叹道:“说到底,还是他舅父,他活着时没怎对他好,安葬事,也该来。”
虽是叹着,神色却殊无悲伤,隐隐还透出几分轻松来。
檀轻尘出大理寺,失魂落魄慢慢走着。
不知不觉走近纳福街明镜胡同贺宅。
清晨,东方刚有些朦胧发白,傅临意亲自到大理寺,府中八名亲信下人抬棺而行。
出大理寺时,杨陆已沐浴熏香完毕,面容尚有些憔悴,眼眶微红,袍服整齐,躬身拱手送棺。
傅临意神色哀重,躬身还礼。
出大理寺,路西行,自靖丰西城门前往墓地。
傅临意神情已不似出殡,倒似送瘟神,撑着伞,毛皮靴子踩着路面积雪,强自撑出几分悲痛神情,却压不住脸轻松惬意。
手指无意识在桌面划过,桌面已积薄薄层灰。
打开衣柜,却看到贺敏之与聂十三衣服混在起,难分彼此。
脚下青砖地,是他赤足立过地方,檀轻尘在房中慢慢踱着,不觉已绕到床后,见口樟木箱子半藏在床下。
知道贺敏之平日金银都藏在这箱子里,想到他见到银钱心花怒放样子,不由得微笑,笑到半,却扭曲成个失心痛楚表情。
当下拽出箱子,打开看,不禁怔住,神色变幻不定,震惊、狂喜、愤怒、深思……不而足。
那年自己初次造访,桃花正好,春风正浓,手里是具琴,而如今却是万物萧瑟,手中更是空空如也。
突然想起傅临意说句话:琴再好,终究是外物,断也就断,但人若毁掉,到时可是悔之晚矣。
应他话,悔之晚矣。
再多谋略算计,却换不回他性命。
他活着,即便远走高飞,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心里也不会如此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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