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头发,剪指甲,换上寻常便装,他又恢复先前俊逸姿容,只是脸更加苍白消瘦,眉间总凝着挥不去淡淡哀伤。
他环视四周,所有陈设依旧。红红绿绿浓烈色彩搭配,如墨卡顿贯夸张穿着。书架上空空如也,两侧架子上堆满她心爱马具。从最昂贵皮子制马鞍,到做工最精良马镫,还有镶满珍珠辔头,应有尽有。
“以前很怕进这个房间,尤其是小时候。”他走向摆放马具架子,拿起条精致马鞭,摆在手心细细抚摸,“记得很淸楚。有次骑她最喜欢大宛良马,她把叫进房间,劈头盖脸地就用这根马鞭抽打。”
当然记得。那时他只有10岁,人小力气小,哪里反抗得过,只能在墨卡顿房里大哭着到处躲闪。启必帖木儿听到禀报急忙赶来,救下恰那。他背上被抽出几道鞭痕,很长段时间都只能趴着睡。阔端狠狠责骂墨卡顿,亲自出面向班智达道歉。以后恰那对墨卡顿畏惧更深,连听到她声音都会发抖。
“后来很多年,不肯再踏足这个房间。这里对来说,就像阴曹地府样恐怖。”回忆起往事,
“你怎能忍受穿整天呢?”
“以为忍忍就好。”他执着靴子苦笑,轻喟声,“你不觉得这就像和她婚姻吗?不合脚鞋子,无论怎样熬着痛,始终都无法靠忍耐让它最终合脚。”
这双靴子,恰那从此再也没穿过。他将它珍藏起来,直到离世。
葬礼结束后,恰那没有即刻返回燕京,反而在墨卡顿卧房住下。谁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要这做,只得按照他要求尽量少打扰他。
这八十天里,恰那按照蒙古人习俗,不理发不剪指甲不剃须,加上时时伤心,长连鬓胡须他显得格外落魄。出八十日,他本该清理自己,却是兴致缺缺,整日关在墨卡顿房里喝闷酒,咳嗽得更厉害。
他本是个很爱整洁人,如今这幅潦倒模样,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挑个有阳光冬日下午,化成人形,要求为他清理。
恰那坐在窗口,将头倚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举动。屋内炭火盆燃得正旺,暖意融融。用布巾蘸着热水焐他下巴,等胡须根部泡软,叮嘱他仰头不要动,用剃刀轻轻滑过下巴。
如墨般深黝眼瞳中清晰地印出人形。小心翼翼地执着剃刀,生怕不留神割到他。他脸上肌肤有种特别细腻,脸颊又瘦削几分,更显颧骨突出。他眼角出现几丝皱纹,虽无损他容颜,却也让心痛不已。
胡须剃干净,再洗头发。
氤氲热气中,两手插在他发里揉搓,胰子泛出泡沫沙沙作响。用勺子将热水从他头顶缓缓淋下,细长水流如串珠,顺着他黑泽长发滑落。他如墨般眸子在热气蒸腾下蒙着薄雾,嘴角渐弯现出微微笑意,酒窝若隐若现地跳动。这长时间,他终于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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