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来临,天气愈熱。孩子已足五个月,每天起来,似乎都觉得肚子比昨日更大些。挺着肚子,越发怕熱。他不让动手做任何事,连洗澡换衣,也由他全包。件件琐碎小事,他以前从不动手,现在只要与有关,都不肯假手他人。
就算是每日按时吃药,尽量减少活动,竭力让自己心境平和,还是又流次鼻血。这次,跟前几次比起来,间隔时间更短,血也更长时间才止住。罗什面如纸色,身体不住战栗,将搂入怀中。似乎怕放手,便会消失不见。反而是,不住安慰他没事。
头搁在他肩上,眼望窗外蓝天。没有丝云朵,蝉鸣声声,燥热风拂进,吹不暖由心生出寒冷。
“罗什,你怎啦?”
醒转时看到天光已亮,窗外传来欢快鸟鸣。他坐在床边,直无神地盯着。两眼红肿,下巴片青色胡茬,脸色憔悴地泛白。
歪头想想,“呵呵,还是当小名吧,大名得另外起才行。小晴,小什,这名字点都不气派。”
“何需什气派?”他摇头,盯着肚子,幽幽叹息,“这名字,从父母而来,就是父母爱他证明。”
对啊,他自己名字就是从父母而来。他是龟兹人,没有汉人为孩子取名要避讳长辈传统。
“好。你起名,就依你。”努力地笑,他却看着怔怔地出神。只会儿,眼里又流出不忍见哀伤。
“去看看晚饭好没有。”他倏然醒转,有些慌乱地掩饰,“你躺在床上毋动,陪你在这里吃。”
突然意识到:“你夜没睡?”
拉住抚向他脸颊手,他温柔笑:“想多看看你……”
为何这说?惊,想要起身,被他按住。
“艾晴,这次你定要听为夫。”他声音依旧
低头吻额头,为掖好毯子。出去时候,看见他抬起手背到眼角处抹下。瘦高身躯有些佝偻,似乎双肩背负着千斤重担,压得他无法挺直腰背。昏黄光线笼罩在褐红僧衣上,寂寥凄清。
他身影消失不见瞬间,再也忍不住,两行泪滑落,点点滴滴,融化进夏日薄毯。
蒙逊在确诊得血虚后第二天便自己人上门来。罗什礼貌地让他见,见到后他却只是怔怔地看着。看会儿,然后出人意料地掉头便走,从头至尾没说过句话。罗什看着他离开,眼里有丝复杂神色,却什都没问。
罗什向吕光告假,吕光见他无心顾及旁事,乐得卖人情,允许他每日陪伴妻。弟子们将钱家家送还,然后依着他吩咐,自行在这所谓寺庙佛堂修行。他带领弟子们做早晚课,每日再用个时辰答疑解惑。剩下时间,全部陪在身边。
潘征现在每隔五日便来诊疗。而蒙逊从那次后便再没来过,却依旧将潘征诊费付清。不时会有人送名贵药材前来,问是谁送,来人总是不说。人参,鹿茸,玳瑁,珍珠粉等等,也不管是否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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