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夫妻结合大概已经超越幸或不幸。虽是他们孩子,却也是第三方,无法评价他们是“幸福”或是“不幸”。所以当他们中个人看向远方,说他们幸福时候,也无法予以否定。
“母亲或许真幸福过吧”——
母亲过世后,梳妆台上还留着几瓶香水。混迹在“香奈儿5号”等香水中,有瓶香气很淡、颜色泛蓝。母亲喜欢紫花地丁颜色,她也着实适合这种颜色。坚信这些香水之中,她最爱这瓶有着淡淡青草香,于是把它带回家。
母亲生前与母女关系绝不算良好。除世间常见母女纠葛——直到现在,都不相信世上会有良好母女关系——门心思想着“不能变成母亲那样人”,母亲则恨离家太远让她无计可施。母亲生中有诸多抱怨,在看来毫无幸福可言,但她却从没试图挣脱那种生活,这让恨其不争。
话虽如此,赋予生命这对夫妻仍以父母名义挡在面前,宛如组屏风。不论好坏,他们都曾是屏风。失去双亲友人曾经描述:“父母过世,意味着自己与死亡之间屏障彻底消失,整个人完全,bao露在风雨之中。”这形容真是太贴切。
母亲去世时,尚未厘清心中情感,像个突然被丢弃在荒野里孩子,只能以死者为对象,边哭泣,边絮絮诉说。死者虽已身死,却仍然徘徊在脑海,花半年时间反复与她对话,才终于在心底接纳她离开。其间,甚至想着:“妈,你连死也不肯放过啊。”但后来,她在心里形象渐渐发生改变。
独留在世父亲年事已高,每次回家,他都会说起母亲过往。不是最近过往,而是五十多年前——他们前年刚庆祝金婚[1]——新婚时期回忆。他事无巨细地向讲述那些回忆,当然,那时他们还没有子女。年迈父亲脸幸福地说着令陌生往事,还反复向确认:“们夫妻间关系很好吧?”
每当此时,都备受冲击。这对在子女眼中绝不算和睦男女,莫非也曾在们不知道时间和地点,缔结过深刻依赖关系?
父亲言语不完全是对过去美化。
当他向确认“们夫妻间关系很好吧?”时候,无法当场给出肯定回答,但看着他眺望远方时幸福表情,还是努力对他笑笑,也开始觉得,母亲或许真幸福过吧。
与病魔缠斗多年母亲,最后是在父亲照顾下,于家中离开人世。父亲是个经营个体诊所医生,当他提出要亲自护理母亲时,甚至说出“长年行医就是为这天”这种话。子女们担心年迈父亲因日夜护理母亲而累倒,再三建议让母亲住院,父亲却顽固地拒绝:“你们想拆散和妈妈吗?”还说“你们根本不懂何谓夫妻”。
子女们很快接受现实,即使母亲因治疗失误提前过世也是命该如此,母亲自己好像也决定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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