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得回英国去,但如果能积攒点钱,勉强可以糊口,就在这儿再待年。然后,就不得不回去,必须丢下所有这些东西。”他伸出手臂朝那间肮脏顶楼四下挥。床铺没有收拾整齐,衣服就放在地板上,靠墙是排空啤酒瓶,每个角落里都堆着封面脱落破书。“到某个地方大学去,设法搞个语言学教授职位。到时候还要打打网球,各处参加茶会。”他突然住嘴不说,诧异地看菲利普眼。菲利普穿戴整齐,衣领十分干净,头发梳得纹丝不乱。“哟,天哪!得洗下脸。”
菲利普顿时涨红脸,觉得自己整洁漂亮样子竟受到令人难以忍受责备。他近来也注意起穿着打扮来,离开英国时候带几条经过精心挑选好看领带。
夏天像个征服者似来到这个国家。每天都是晴朗好天气。碧蓝天空透出股傲气,像踢马刺样刺痛人神经。街心花园[3]里树木,青葱翠绿,浓烈扎眼;那排排房屋,在阳光照射下,闪现出炫目白光,刺激着你感官,最终使你难以忍受。有时菲利普从沃顿那儿出来,回去路上就在街心花园
呢?”菲利普笑吟吟地说,因为他对这位老师经济情况清二楚。
沃顿甚至要求菲利普把每节课两先令费用,从每月付改为每周付,这样算起钱来可以简单些。
“哦,别管吃些什。喝瓶啤酒当饭,又不是头回。这样头脑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
说完,他骨碌钻到床底下(床上床单由于不常洗涤,已经现出灰色),又掏出瓶啤酒来。菲利普年纪还轻,不懂得生活中美妙情趣,不肯同他举杯对饮,于是他又独自喝起来。
“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沃顿问。
他和菲利普两个人已把数学这块装门面幌子扔开,心里感到十分松快。
“噢,也不知道,大概年吧。然后家里人要上牛津念书。”
沃顿轻蔑地耸耸肩膀。菲利普生平还是头次看到有人竟然对那样所堂堂学府毫无敬畏之心。
“你到那儿去干什?无非是镀镀金,外表显得光鲜而已。干吗不在这儿上大学呢?年时间没有用,得花上五年时间。要知道,生活中有两样宝贵东西:思想自由和行动自由。在法国,你有行动自由,可以爱做什就做什,谁也不会来干涉,但是你思想必须跟其他人致。在德国,你行动必须跟其他人致,但是你可以爱怎想就怎想。这两样东西都很宝贵。就个人而言,更喜欢思想上自由。然而在英国,两项自由都没有:你遭到陈规积习压制,既不能无拘无束地思想,又不能随心所欲地行动。这就因为它是个m;主国家。看美国情况更糟。”
他小心翼翼地朝后靠着,因为他坐那把椅子条腿有点儿摇晃,要是在他言辞华丽地说得兴起当儿,猛然屁股摔在地上,岂不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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