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低笑声,无悲无喜,从袖间取出文书,俯身铺在秦峥面前。
“秦峥,这多年,活得像个笑话。”楚瑜平静道:“该是时候结束。”
秦峥抬眸,眼前片模糊,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因为面对是楚瑜,说愧疚太轻,说爱意太浅,说来世不配,所以他只说个字:“好。”
好,允你。
和离书上按下秦峥染血指印。
“第二杯谢你,同结连理,予女。”
“第三杯谢你,三分薄情,场大梦。”
三杯酒,秦峥泪洒杯中,不是没有爱过,不是没有想过好好照顾眼前人,不是没有下定决心不辜负他……只是为什偏偏就将眼前人越推越远,为什放在自己手心里明珠,被摔得粉碎,方才发觉,这多年,曾是那莹辉为他照亮脚下每步路途。
金樽从指尖跌落,楚瑜皱眉俯身撕心裂肺般咳起来,这幅身子到底撑不过三杯酒啊……
秦峥下意识向前步,伸出手去,却见楚瑜猛地退后,连衣袂都不曾给他碰到。
纤弱骨,缓缓挑开车帘。
雪青长袍,佛灰深衣,云白大氅,鸦发垂落,眉眼依旧,唯有额间缚三指宽布巾,整个人都清冷如霜。抬眸间,天上薄云,地上青苔,身后翠柳,似乎都成山水画里抹映衬,而他才是主笔,不减风华。
“清辞……”秦峥唇间发干,喉结艰难滚动两下,念出对面人名字。
楚瑜看着五步远人,恍若隔世。往昔历历在目,却又飞快流逝脑海,最后只是定格在这瞬,四目相对,竟再无言。从懵懂年少到眼下,恩怨情仇画上这笔,孟寒衣处斩,秦峥流放,侯府抄封,最终到底家破人亡,走至今日,两相不见。
风拂弱柳,楚瑜低声闷咳,打破沉默僵局。
白纸黑字,字字泣血。
十六为君妻,经年尚轻狂
指尖空荡,除却山风,再无物。
楚瑜踉跄两步,稳住身子,气息不匀,他怔怔看着秦峥半晌,才开口道:“可是秦峥,心底亦有三恨。恨你从来情薄只有三分,二恨你分明有女却不教养,三恨你年少莽撞救性命。”
字字如刀绞入心扉,秦峥浑身颤抖,跌跪下身去,似痛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从牙关挤出泣不成声呜咽……
山风将那呜咽吹散,从来折柳赠离人,那纤弱柳枝被多少人寄予过留意,可若是心离,又有什可以挽留。
既然不可留,那便不可留。
秋月从旁端出乌木雕花托盘,上面摆琉璃酒壶只,金樽对。
楚瑜缓缓提起酒壶,满上两杯酒,递只给秦峥,看他伸出套着镣铐手结果,颤抖指尖几乎将酒撒空。
子规声啼,平添萧瑟。这场结,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楚瑜捏着金樽,压住咳声,垂眸道:“秦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同你纠葛十几年,总算是到头。只是对你,到底有三谢在心。”
“第杯谢你,年少相遇,救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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