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史是个持续长期事情,此刻天朝史馆制度已经相当成熟,起居院、两时政记房、玉牒所等处都会不断送来资料,所以帝王实录中内容是不断添加修改,不到萧定死那天,实录不会完成,纵然是盖棺定论,也未必就真是最后定稿。实录如此,其他国史、会要之类亦是如此。
历史中反复修史事件层出不穷,此刻萧定火烧后宫纵然不入书中,多少年后谁知道将来帝王对这段被湮灭历史会是什想法,这段历史会不会被反复修改,真相会不会终有天被后人觉察,杨如钦也不知道。
他所能做只是最大限度地如实记录下切,纵然这样被阉割过文字难以避免会出现漏洞,导致情理上经不起推敲,实在也称不上是严谨慎密可传世之作,可到底为后人将来得知曾经发生过事情提供依据。
出宫时候,天已经隐约黑。远处炊烟袅袅,杨如钦坐在轿中,听着街道上嘈杂喧闹,难得感觉人生偷闲之乐。突然身体震,那轿子已经停下来,轿旁随从大喝:“挡什路?”
杨如钦心中动,掀开轿帘。
便是不满意这个,杨如钦心中倒是明镜似亮。可这事情不好做,陈则铭反叛确实是影响历史进程大事件,谁来写也绕不过去这茬,哪怕杨如钦自己上阵,也是样。
终于有天,萧定把那书册再度打回,杨如钦开口:“万岁,史书写出来是给后人看,功过自然有后人来断。”
萧定看他眼:“这上面写是平虏郡王吗,为什朕看着不像?”
杨如钦心想不知道萧定心中,陈则铭到底是什样子,却也不能这样直说,只得道:“人有过能改,善莫大焉,万岁能赐郡王个刚字,为什便不能接受这传纪中书写他曾经背叛呢?”
萧定愣住,半晌后才低声道:“朕曾答应定保他三代忠良之名”
左右街道此刻已经燃灯烛,那些影影绰绰光影中,个人侧身站在道路中,左右都过不去,正把他们行挡个正着。
那身影入眼,杨如钦险些喊出来,独孤航?怎是他。
独孤航送陈则铭棺柩回京后,突然告假失踪不见踪影,像他这样朝廷命官这
杨如钦道:“陈将军最终为国捐躯,难道就不是忠良?陈将军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生平传记被涂抹得面目全非,只怕未必是开心,反而会觉得惭愧难受——他歉意终究没有被众生接受,他以生命为代价悔过归根结底还是不能见人。”
萧定诧然看着他,之后便默然不语,杨如钦在他沉默中拾起书册,退出去。
消息传开,众人都道杨如钦舌绽莲花,实在是只有他才做得到说服萧定固执。
陈则铭传记最后还是如实书写他生,萧定再没干涉过。
这日朝后,杨如钦得空到史馆转转,史官们都道幸好大人先前这说,否则今天还得继续修平虏郡王生平。杨如钦听笑笑,并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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