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两人就短暂地沉默瞬。皇帝直低垂着眼睫,目光飘忽游离,不去正视章瑗。
也许是不敢吧。皇帝却又想起严清鹤——严清鹤或许已经在等他。他想起近来严清鹤痛苦,他故作云淡风轻神态,和他依然清瘦脸。他感到些烦恼,他又该怎样面对严清鹤呢?
皇帝
但他不敢多看。他忽然想起严清鹤,而陡生丝背叛愧疚。章瑗说很对,至高无上权力确改变他。
威逼利诱是他,以权谋私是他。他明明可以把那点心思压在心里,让它从始至终干干净净。可他没有——他要怎样面对章瑗呢?他不能坦坦荡荡地与他叙旧,也不能问心无愧地剖白心迹。
他毕竟不同于十几年前。那时候,他可以用腔赤诚对章瑗说:“至少你还有。”
现在想来,果然是年少轻狂话。章瑗离他,过得很好,甚至于过得更好。念念不忘,居然是他自己。
天色暗,又轮宴饮方才开始。美人们轻歌曼舞,席上陆续摆各色珍馐鲜果,较白日里更轻松和缓。
完句,顿顿道:“安王未至……”
刘善跟皇帝许多年,大约知道许多年前点故事。他接着说:“安王才出发时,身体不适,故而回府。来是世子,直赶路,昨日才至……”
章颉原先听得心不在焉,忽然听到这句,反应不来,有些恍惚,又问道:“什?”
“安王因病未至,来是安王世子……”
猝不及防。章颉感到自己尚未做好准备。远远思念也好,借着别人回忆也罢,那是回事情;可要当面见他,又是另回事情。
章颉用两盏酒犹豫,最后还是说:“叫世子到朕这里来说话吧。”
章瑗走到皇帝身边,向他行礼,落座。皇帝问:“皇叔身体怎样?可是有什毛病?”
章瑗答:“多谢陛下挂怀,并无大碍。父王只是稍感不适,是臣弟怕这路舟车劳顿,再出闪失,才替父王前来。时间匆忙,未及和陛下提前通报,愿陛下宽恕。”
“没事就好。”皇帝说,“要是有问题,只管和朕开口,宫里有几个太医还是不错,皇叔身体要紧,马虎不得。”
章瑗点头应,又说:“查不出什病来,那年母亲走以后,父王身体就不大好……大约是心病。”
可笑是,他那样想念章瑗,人将在面前,却想要逃避。
典礼将要开始,宫中片肃静,礼乐声音庄严肃穆,回音从宫殿中传出去,和辽远天空融在起。
皇帝总是走神。外国使臣献上贺礼,钟声敲响,宰相带头举起酒杯,盏酒,两盏酒,三盏酒。数百舞女捧花起舞,伶人和着琵琶轻声吟唱。
皇帝高坐堂上,看不清舞女容貌,只见彩练飞舞。他对于这些仪式很熟悉,不需全神贯注也能做得端庄漂亮,所以他总是走神。
他目光不经意掠过章瑗。同样遥远而模糊,但是很熟悉,他能想象得出清晰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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