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斋节第三天,也就是最后天,拉希德外出拜访几个朋友。玛丽雅姆肚子整夜不舒服,她烧些开水,给自己冲杯绿茶,茶里泡些碾碎豆蔻子。在客厅中,她发现前晚客人来访留下片狼藉:茶杯倒扣着,嚼半南瓜子塞在床垫之间,盘子上沾满昨晚残羹冷炙。玛丽雅姆边收拾这脏乱客厅,边想:这些懒惰男人倒是精力充沛得很。
她本来没想到要走进拉希德房间。但她从客厅打扫到楼梯,接着又清理楼上走廊,来到他门口。神差鬼使地,她第次走进他房间,坐在他床铺上,感觉自己擅闯别人地盘
——不知道怎回事,玛丽雅姆居然还记得第次去烤炉那边时候,法丽芭跟她说过他名字叫艾哈迈德。他眼眶凹陷,目光深邃,张心事重重脸庞看上去比他弟弟更加严肃,这张早熟脸更加衬托得他弟弟依然童稚未脱。艾哈迈德脖子上系着条闪闪发亮安拉项链。
法丽芭肯定认出穿着布卡、走在拉希德身边玛丽雅姆。她挥挥手,大声说:“开斋节快乐!”
玛丽雅姆裹在布卡里面,像鬼魂样,跟她点点头。
“原来你认识那个女人,那个教师老婆?”拉希德问。
玛丽雅姆说她不认识。
“最好离她远点。她喜欢搬弄是非,那个女人。她丈夫以为他是受过教育知识分子,直觉得自己很不起。但他其实是只老鼠。你看看他。他样子很像老鼠吧?”
他们走到沙里诺区,那儿孩子穿着新做衬衣和缀着珠子、颜色鲜艳马甲,彼此追逐打闹,比较着开斋节礼物。些女人则慷慨地摇晃着盘盘糖果请行人吃。玛丽雅姆看见节日灯笼在商店橱窗中晃荡,听到音乐从大喇叭中喧闹地播放着。从他们身旁走过陌生人大声朝她说“开斋节快乐”。
那天晚上,她们去察曼大道,玛丽雅姆站在拉希德身后,看着烟花点亮夜空,发出绿色、粉红、黄色闪光。她想起从前,她曾和法苏拉赫毛拉坐在泥屋外面,看着烟花在远处赫拉特上空炸开,那些突然爆发焰火映照在她老师那双柔和而迷蒙眼眸之中。但是,她最为怀念还是娜娜。玛丽雅姆希望她母亲能够活着看到这切。看到在这切之中她自己。看到满足和美丽终究并非无法获取东西。就算对她们这样人而言。
他们在家里接待开斋节客人。他们全都是男,拉希德朋友。每当有人敲门,玛丽雅姆就知道她得走上楼,到她自己房间去,把门关上。那些男人和拉希德在楼下喝茶、抽烟、聊天,她则留在房间里。拉希德跟她说过,只有客人离开之后,她才能下楼。
玛丽雅姆并不介意。实际上,她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拉希德把他们关系看得很神圣。对他来说,她尊严是值得保卫东西。他保护让她觉得很光荣,觉得自己很宝贵,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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