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钧回之以声闷哼,看起来是睡熟模样。郁白凝视他片刻,将他掉落在地披风给他披上去。
……毕竟,是最后次。
然而在他擦身而过时,赵钧突然抓住他衣袖:“……阿白。”
郁白站住脚步。他听到赵钧说:“别走。”
已经晚,郁白想。他低下头,想从赵钧手中抽出自己衣袖,然而赵钧抓太紧,他唯恐把人吵醒,犹豫片刻,只得褪下外袍,着单衣出门。
酒液入口,他如释重负。
——如释重负,因为郁白足够冷漠,所以他也可以足够残忍,而不必为即将做事情、违背承诺而感到愧疚。
这是他心仪人,这是他得出答案。时至今日,他步错步步错,早已到无可挽回地步。然而既然已经错,回头来不及,那不妨便直错着走下去。只要他肯走,那就定有条路,哪怕哪日撞上南墙头破血流,也是不枉此行。
没错,不枉此行。
酒液在唇舌间氤氲激荡,那是罗浮春特有芳香和清冽。赵钧默念那个人名字,缓缓闭上眼睛。
斤。
淬枯肠草酒啊,可是郁白仍然没有制止他意思。赵钧想,他想必是乐见其成。
他看着郁白冲他举起酒杯,声音既缓且静:“此去后会无期,愿陛下江山永固,福寿绵长。有朝日……”
郁白扬起抹笑意,回应他紧紧跟随视线:“有朝日,愿陛下再遇心仪之人,琴瑟和鸣、子孙满堂,共享万年欢欣。”
“好。”赵钧哑声道,“好,好——不愧是朕阿白。”
——后来赵钧曾想过,如若彼时郁白踏出门脚步不曾那毫不迟疑,他或许都不会用那偏激又严苛手段再次折断郁白幻想。然而对彼时他来说,他所有耐心和包容,都在郁白推门远去、只剩下个模糊白色影子时候消磨殆尽。
他道:“阿白,莫辜负朕期望。”
他似乎听到郁白说:“定不负陛下嘱托。”。
烟花落尽,月隐浓云。今夜生辰落幕,明日便是离去之时。这三年纠葛在任何人看来,虽无善始,当有善终。
酒过三巡,赵钧手支着额头,伏在案上昏昏欲睡,还随手打翻酒壶,清亮酒液洒满地都是。
郁白低声唤道:“赵钧?”
——有朝日,再遇心仪之人,共享万年欢欣。他既然任凭自己喝下掺枯肠草毒酒,又如何能堂而皇之地祝愿他“有朝日”?有朝日,怕是只剩衰草枯杨,白骨黄土。
他凝视着郁白眸子:“再遇心仪之人……朕却不想祝你再遇心仪之人。朕只愿你,从此之后,再无束缚。世自在逍遥,所愿得偿。”
愿你纵使身陷囹吾困境,也仍然肆意生长自由灵魂,愿你纵使身在天涯海角,也仍然在午夜梦回时记起背影。
们至死不渝,至死方休。
赵钧慢慢地将酒杯贴近唇边,清楚地看到郁白神色顿。然而直到最后,他也没有等到句“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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