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沉默地望向浓密树冠,似乎想从中找出什答案。
暮色渐起,倦鸟哀鸣。夕阳轰然落下,在环山江水中溅起满天晚霞,江水赤红如血,永无止境地滔滔奔涌。猝不及防地,夜色铺天盖地坠下,凶猛地吞噬切色彩。绮丽幻梦立即被夜色吞噬,再无踪迹。
于是他眸中只剩下无尽黑暗。
他眸中酸涩难言,却在此时,忽有银白亮光闯入他视线。
郁白双瞳骤缩,整个眼瞳被它占据。
“如果……告诉你真相,你还要离开吗?”
他话中竟有些恳求意味。郁白冷冷注视着他,素白衣衫被山风扬起角。他毫不掩饰道:“会。”
赵钧轻轻闭闭眼睛。果然,不管记忆恢复与否,郁白永远是那个郁白。
自三年前大漠初见,他就知道,郁白是自由灵魂,是山间清风、天边明月、清晨雾气,纵使有群山围困、乌云遮蔽、烈日灼灼,他仍飘渺洒脱、皎皎生光、令人捉摸不透。
世上没有什能阻挡他脚步。
地沉下去:“陛下不愿也算,或许今日,或许明日,总有恢复记忆那天。”
“恢复记忆”……这是赵钧悬在头顶利箭,刻在心海魔咒,却也是郁白无比渴望未来。
“可是。”郁白低声道,“想听你说。”
想听你说事实真相,而不是编造故事,想听你说纠缠过往,而不是虚妄诺言,想你履行誓言,将当成独立个体,而非你掌中玩物。
如果你做不到……。
——那是支箭。
冷箭自浓密树冠中掠出,直扑向远处两人。郁白大脑片空白,身体却做出本能反应,反身扑倒赵钧。
但他固执到近乎痴狂地想,总会有例外吧?郁白,他难道就丝软肋也没有、点留恋也不存在?明明就在不久前,他们还能肌肤相亲、耳鬓厮磨,怎到今日,不过是听见些许七零八落真相,就会疏远冷漠至此呢?
赵钧自认野心勃勃,纵局势已然至此,他仍想试……
郁白任由赵钧死死拽着自己手,听着赵钧遍遍“绝不是你想那样……们先回去”,冰冷神色下有瞬怔忡。
他真……真还可以相信赵钧吗?
如果所有欺瞒和背叛都是真,那这个春夏真心、誓言、相拥而眠、耳鬓厮磨是否也是假?
赵钧突然便哑声。
曾经巧舌如簧将人哄团团转人,此时此刻却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分明不是被两句话就能吓住人。昔日他以庶子身份,扳倒太子入主东宫,当着满朝权贵面亦不假辞色,哪怕是被人诬告、性命攸关时也未曾惊骇到如此地步,怎到如今,竟然能因两句基于猜测而提出诘问而哑口无言呢?
他是皇帝,他分明有无数理由能解释,分明有无数人手供他调配,供他继续编织谎言、欺骗郁白——就像他曾经做那样。
在他沉默第个瞬间,他就已经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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