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至极。
善时至善,恶时至恶。
最痛苦并非鲜血横流之际,而是被人叫醒刹那。
万千思绪涌入心头,假借过去之手,用力扼住他脖颈。
父皇嗓音威严。
“皇兄,自降身份不过是为堵住众臣悠悠之口。”
秦帝朝他眨眼。
“日为皇兄,终生为皇兄。”
贤亲王死死捂住脖颈,口中不断溢出鲜血,眼睛里忽然流出血泪。
被埋在枯骨之下记忆嗡鸣着挣脱怨魂束缚。
那嗓音陡然清晰袭来。
“保境安民,将死不跪!”
那时他身披甲胄站在高台之上呐喊,背后是军旗迎风飘扬。
高台之下万人仰头齐呼,仿佛有摧枯拉朽力量。
下瞬,眼前白光闪过。
秦修弈重新捡起那把剑,利落地横在贤亲王颈间。
“似乎从未与皇叔提起,起初朕习武,便是父皇日日同朕说起皇叔。”
这倒也称得上句自断后路。
“朕曾设想过与皇叔并肩出征模样,可惜没那福分,不过对边关执念,却难以笔勾销,于是皇叔名讳往下,便是如今‘兆安’。”
险恶,疾苦人间!”
“是你不知厚福——!”秦修弈忽然大吼声,眼神凌厉,“是你忘边关寒苦,忘保境安民!”
“你分明知晓父皇最为信任你,否则他英明世如何能让你这般顺利得逞,你明知江娘大限将至,兀自逃避,非得等到来年春,可她直在浔阳江畔等你,你明知诸位将士以命相护不为其他,只为每每战胜归来之际,万人齐呼、振聋发聩那句‘百骁将军’!”
“你明知”秦修弈缓口气,眼中带上缕复杂,“皇祖是为天下选择父皇,却为皇叔选择沙场。”
他抬手将腰间佩剑扔到贤亲王眼前。
“不不”
他拼命想要将那二字说出口,却只能发出嘶哑气音。
秦修弈神情复杂,他看清对方口型。
他在说。
——不悔。
“保境安民,将死不跪——”
“将死不跪”
贤亲王方才喃喃出声,脖颈便是凉,鲜血溅在后方墙上,溅在秦修弈手上,溅在父皇赠予他宝剑之上。
痛楚变得单薄贫瘠,眼前执剑之人仿佛瞬息间变模样。
“小旭,记住你今日所言。”
“皇叔总说世人忘却,朕不知世人,只知风狼营万千将士未曾忘却。”
“功过不相抵,待到入黄泉,记得向诸位请罪。”
“将死不跪,念在你曾以往功绩,便免当众问斩,毒酒杯。”秦修弈放低声音,轻声道,“朕,亲自送你上路。”
贤亲王颤,眼神忽然有些迷茫。
——将死不跪。
“皇叔,这样东西,如今在你眼中便只是凶器?”
方才背光不曾看清,此刻微弱光芒点亮剑柄处银色小字。
——“百骁”。
当那柄尘封多年剑就这般出现在眼前时,贤亲王骤然僵硬。
像是见到什极为可怕东西,他猛地后退,背脊贴上冰冷潮湿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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