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安静会儿,李小芸忽然问:“你和他呢?”
张沉握着妈妈手,妈妈手是全世界唯可信手,张沉好像回到小时候,那时候家里还红火,爸妈也很少吵架,李小芸抱着他问以后想做什,张沉说想当科学家,想改变世界。李小芸就笑,说自己儿子肯定没问题。张沉不知道为什想起这些,他在黑夜里闭上眼睛,慢慢地讲起来。
“他也总看,能感觉到。第次,帮他搬鼓,路上他直盯着看。那天晚上和他睡在张床上,他以为睡着,偷看,其实都知道。”
李小芸依然握着儿子手,来回抚摸他掌心和手背,静静地听他接着往下讲。
“第二次,他把家里暖气片砸坏,故意要去修,路上他抱着腰,故意抱得很紧,这些也都知道。”
那里有点发烫,可能肿,张沉不在意自己脸肿没肿,接着刚刚话头继续,“别人说就说,不在乎。”
李小芸重重呼口气,肩膀骤然垮成座坍塌桥,她突然坐下来,连带着扯把张沉衬衫边,要他也坐下。
夜里很安静,张立成没有回来使得母子俩之间更安静。窗户仍大开着,没人管它,外面风渐渐变大,燥热夏夜里膨胀着,带起片沙沙声,母子俩在这阵树叶声中对坐沉默。
李小芸抓着儿子手,在夜风中不知道回忆起什,眼眶忽然迅速蒸上红,她轻轻吸吸鼻子,主动开口,只不过没再提刚刚那件事,忽然讲起从前来,“和你爸结婚以前,也谈过次恋爱,就次。”张沉没吭声,只静静地听。
“是七四年还是七五年?那时候和你现在般大,也是十七岁。当时家里哥哥姐姐都下乡去,只有个人留在咱云城。那时候家里穷,也没人再上学,平时就帮你姥姥看店。当时总有个高个子男人来店里买东西,有时候买报纸饮料,有时候买螺丝刀钳子,后来才知道他在国道上跑货,趟下来能赚不少钱。他总来,明明眼熟也不主动找说话,可他总是要看,进来时盯着看,离开时也盯着。知道那是什意思。”
“第三次,他跑来咱们家,他是个疯子,居然爬窗户
“有次终于忍不住和他搭话,他好像等主动找他等很久,个大男人脸皮那薄,还要女人家主动。”
说到这里李小芸忽然笑起来,只是她嗓子哑得厉害,笑起来不伦不类,像老旧零件卡在机器中间咔哒咔哒响。张沉听到妈妈笑,也跟着笑起来,还说:“不主动男人真差劲。”
李小芸仍抓着张沉手,摸着他手心,那里有几道结痂血印子,是她早上亲手掐出来,她摸着那几道凸起血痂,继续说:“是啊,真差劲。等他好多年,他去跑货,趟下来要好久,经常几个月见不到。就直等,直等。”
张沉用另只手摸上妈妈手背,轻轻问她:“然后呢?”
“没有然后,没有几个爱情故事有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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