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阶牵起唇角:“你父亲本来就该死,除通倭之外,查出来罪名里哪桩冤枉他?”
说罢再不逗留,拧身离开。
跛拐背影消失,徐贞双闭闭眼,疲惫中想到句话:惯常背光人,也必将死在荫暗里头。
……
近酉时,武昌船到。
她搭着床柱:“你以为,就没有退路?”
“你有没有退路,与并无关系。你是死是活,悉请自便。”
赵东阶站起身,八风不动地俯视过去:“看在你跟场份上,会着人替你收尸。至于你那没用弟弟,你都死,谢枝山应该会放他把,那你也能瞑目。”
听他这说,徐贞双笑起来:“自轻自贱,又自命不凡,到这个地步,终归是太天真,把你想得太好。”
她挑直腕子,举手拔理头发,目光轻飘飘扫过去:“你大概以为自己是个天地不惧疯子?错,你不过乖僻爱拿大,嫉贤且妒能庸才罢。”
袖卷起,摇指如飞,声音泠泠更似雪山清泉。
过许久,那调门仿佛还牢牢扒在耳边,徐贞双鬓贴着细汗,两眼望向赵东阶。
赵东阶冷漠地束着革带,扣好组玉后,伸手从锦垫下摸出纸包:“是谢枝山给?什毒?”
“乌金散……他曾经想在死牢,自断药。”徐贞双紧紧抿下唇:“反正你也穷途末路,你保太后,保弟弟,不好?”
“所以你想让同你起死?”赵东阶拿着纸包在鼻端闻闻,扯嘴角:“死在你手里,太后再争也无益,干脆如你说还政于帝,颐养天年?”
司滢上前接应,与沈夫人说上几句话后,元元抓根糖葫芦给她。
糖葫芦红彤彤,剩下孤零零颗在上头。
沈夫人看笑,说:“前面渡口停买,剩粒他就不愿意吃,但又不肯给别人。当他举着玩呢,还担心这签子戳着他,这会儿倒知道,原来是要给姐姐吃。”
句句,利锥般剖人血肉。
赵东阶撑着手杖,目光逐渐幽邃起来,像能吞吃她:“从你头回骂畸形开始,就该推你下井。”
徐贞双先是怔然,接着冷笑:“你很后悔,何尝不是?那晚就不该去见你,更不该……”
“不该什?”赵东阶看起来要走,大发善心地回头瞥眼。
徐贞双在他视线里尖锐起来:“你可曾羞愧过?面醉着酒对诉情,面却狠着心肠往府里塞信,害父亲,害全家!”
见他起身要走,徐贞双扑过去:“就此罢手不行?你确定你身边还有可用人?”
“这与你何干?”赵东阶面无表情地将她手解开:“要死你自己死,还没到全盘皆输地步,何至于同你这个贱人共赴黄泉?”
徐贞双促促地望着他。
他生得很好,风华动人,然而面相虽惊绝,眉心却不甚开阔。这是心胸狭隘佐证,就如他眼下惯用那套。
都这时候,还在用自大掩盖自卑和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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