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柠睁大眼,忍住喉咙里声音。
男人坐在轮椅上,背后灯把他五官映得模糊不清,能看见衬衫领口松散着,露出病态苍白脖颈和锁骨,长裤卷到膝盖以上,下面整条笔直小腿像被毁掉之后再重组起来。
沈禾柠定定看着,薄时予手指几乎陷进轮椅扶手里,隐隐要溢出红,又忽然颓唐地松开,抬起头注视她。
见到也好。
怕话就趁早离远点。
小女孩儿最是没心没肺。
绷带从薄时予手指间滑脱,掉在地板上,显然已经污染,不可能再往伤口上用,他闭下眼睛,重新控制轮椅走向门口去取新。
沈禾柠在客房里换上带来睡裙,是非常纯良薄棉少女款,长到小腿,她对着镜子看两眼,挽挽头发,嘴唇揉出自然血红,然后小心翼翼出门。
就个晚上,她不能浪费。
刚才那位阿姨给她泡退烧冲剂,临走前说厨房里有牛奶,如果睡前想喝就自己下楼去热,她喝不喝倒无所谓,她想给薄时予。
夫妻俩很热情,但她看得出来,两个人表情都藏着点闪烁别扭,好像她是什外来入侵者。
沈禾柠不想理,她跟着她哥时候,还没别人事。
薄时予没有上楼,在楼下看沈禾柠进房间,偌大房子又恢复成死气沉沉空寂,他腿上疼痛终于压制不住,在麻药效力消失后,开始变本加厉地肆虐。
他没叫其他人,在客厅里拿药,转动轮椅回到楼卧室,拧上门锁才把长裤卷起来,面无表情给那条不堪伤腿涂药。
伤处每受点力,痛感就,bao涨几分。
沈禾柠慌忙把杯子放下,俯身要去触摸,薄时予眉宇间透出厉色,向后避开,她极其固执地按住他膝盖,慢慢蹲下身,在朦胧光线里盯着那些伤,颤巍巍地朝他伸出手指。
马上要碰到时候,薄时予攥住她手,迫使她仰起脸,他口吻没有变,还是温和平缓斯文:“不好玩,小孩子别碰。”
腿残以后,他厌恶任何人去碰那条腿,平常换药都是他们借助各种工具。
沈禾柠张望眼楼下,昏黑安静,只有两盏夜灯亮着。
她轻手蹑脚下楼,分辨出厨房方向,在冰箱里找出牛奶盒,倒进杯子里加热。
倒计时点点缩短,她呼吸在不断加快灼烧。
很微小声提示音之后,沈禾柠捧起温度适合杯子往薄时予房门口走,鼓半天勇气才抬起手去敲门,然而只碰下,门就意外从里向外推开。
她没有准备,端在胸前杯子被撞下歪倒,温热牛奶泼在她身上,绵软睡裙白绒绒湿片,滴滴答答顺着她裙角往下流。
这些感官折磨落到身上,薄时予反而在加重力气,他眼镜摘掉,额发略有散落,挡着深黑双眼,某些从不外露阴郁也冲破伪装,肆意涌出来。
跟他不同声音叫着小禾苗。
自称哥哥。
理直气壮地半夜约她出去。
她习以为常,连半句反驳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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