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个场景在他心中模拟过无数次,跪下时,仍觉得有什东西轰然炸开。
“起——”
他起身,奉上装有印信、国玺、山河图等物托盘上前。
他不敢抬头,直走到帝王面前。
李成绮先看眼苍白消瘦师行之,目光又落在他捧着托盘中山河图。
搜过身,才有太监引路。
毕生所受之辱,今日尽数尝个遍。
然而,今日耻辱,同被劫掠杀死边民,同自尽灼灼,同那些今日始得安息亡魂相比,又算得什呢?
却并没有将他们引去太极殿,而是另殿。
他们这样身份,甚至不配在太极殿见皇帝。
“亡国之君不过如此……”
那声音萦绕在耳边。
他只觉溺水般地窒息。
无端又次想起灼灼,灼灼当年身处远离故国万里他国,举目无亲,如履薄冰,生怕踏错行错步,受辱之后鼓起勇气告诉他唯可以依靠夫君,得到只有声叹息。
她当年,又该有多绝望?
又十日,国都破。
师行之入周。
其实现在已无谈必要,尘埃落定。
师行之来,是为呈上帝王印信与山河图,向周称臣。
因尚算戴罪之身,入城之后便不能乘坐车马。
时候,竟为莫须有大局让李成绮忍耐,难道不可笑吗?
湿润舌尖轻触手指,明明微凉,却烫得李成绮几乎收回手。
指下微微用力,李成绮贴近,叹息道:“谢卿,你当真很适合做个佞臣。”
谢明月却将他揽入怀中。
他臣下低声道:“陛下,臣只想要陛下高兴。”
白玉所制,金线编织,合上,比笏板宽二指,却极厚重。
李成绮手指贴在山河图
可任凭如何不满耻辱,都无济于事。
在遭至无数打击,又目睹父亲陵寝被掘,鞭尸悬首场景后,师行之大病场,来时病犹未好。
行人踏入正殿。
“拜——”太监尖细声音响起。
师行之跪下,叩首。
好不容易走到宫门口,侍卫看见行人身份证明,嘲弄笑,将文书扔回,“进去吧。”
“你……”
这文书正好打中人脸,平日里养尊处优人物,怎受得这般侮辱,当即便要发怒。
可话还未说出口便被身后人拦住。
那护卫嗤笑声,“丧家之犬,摆什架子?”
周朝百姓无不知晓今日魏国君臣行入宫,皆在街头翘首以盼。
使臣脸色被看得红阵白阵,只得加快步伐向前走,然而无论到哪,都有百姓围观,哪怕今日下小雪,天气寒冷。
“周主欺等至此!”咬牙低声道。
师行之面无血色,摇头不语。
那目光刮在脸上,火辣辣疼,笑语嘲弄不断,针扎般地刺入他耳朵。
李成绮闭上眼。
所有怒意尽数被平息下去。
“还有,既然要谈,要师行之来朝谈。”
“臣明白,臣会准备好。”
手指轻轻划过长发,谢明月安抚般地轻抚李成绮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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