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归心如箭,心中不断无声叫嚣着纪榛二字,迷惘地往前走两步,音色沙哑道:“劳烦诸位送去官府。”
百姓驱来只驴车,将他扶上车板坐好。
“锦州离京都百里,大人不先歇息?”
沈雁清面色苍白,摇头。官府离水边十几里地,驴车颠簸,又是番艰辛。
—
哗啦——
水浪拍岸,船舶停靠于锦州地界。收获颇丰渔民笑语欢声地将船鱼鲜卸下,沈雁清在少年引路声里慢慢躬身出船舱。
刺眼日光照得他半阖上眼帘,咸腥味不断地往他鼻息里钻,两月闻惯这样味道,倒也不觉着不适。
远方有等待丈夫和儿子归来渔妇哟呵着跑来,少年高兴地冲上去和母亲拥抱。待渔妇看清沈雁清脸,不禁惊叫,“鬼,鬼!”
“青天白日哪来鬼?”
无人比他更不舍放手,可纪榛既活在梦中不肯醒来,他也只得从愿。
“榛榛。”
他重复道:“信你。”
—
春末,烟雨朦胧。
榛挨着兄长,遍遍地唤着哥哥,泪流满面。
蒋蕴玉提住纪榛肩膀,又忍不住要劝对方留下,可话到嘴边又记起对方半月来痴痴癫癫模样,末,只赤红着眼说:“走好,走好。”
纪榛提酒道:“再喝。”
酒气沾满身,待酒坛见底,纪榛瘫倒在地,几近不省人事。
蒋蕴玉不忍地别过脸,“走吧,省又变成个傻子”
马车滚过颗小石子,震得纪榛心口发麻。
他扶正坐好,眼见着又要路过锦州,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吉安靠在车壁内打瞌睡,口水直流,纪榛见对方这副模样才有几分松快
赶来渔民声音起伏,“沈大人,真是沈大人!”
沈雁清仔细辨认着声源,略颔首。
有人拿手在沈雁清面前晃晃,愕然道:“沈大人,你眼睛?”
须臾,行人将沈雁清拥簇起来,七嘴八舌说着。
沈雁清眼前有白影晃动个不停,终于听清众人所言,这才知晓自己已经“命陨”。
纪榛行装简便地上路,此行将路往南。
纪决派两个死士暗中跟随,纪榛不想吉安跟着他吃苦,本想将人留下,吉安却拍着胸脯势要随行。主仆二人情谊深厚,非般人可比拟。
马车在雨丝里轱辘轱辘地行出京都。
纪榛摸着不离身粉玉,掀帘望着雾茫茫天,内心从未有过宁静。
山水涛涛,风行不止,唯盼重逢。
纪榛脸上湿漉漉,不知是酒多些还是泪多些,纪决拿袖口替他擦拭,又将他背到背上,就如同儿时般将他背回院子。
纪榛趴在兄长后颈,温热呼吸扑洒在纪决脸侧,嘟嘟囔囔说着话,“会找到他,哥哥,你相信”
纪决手上颠下将纪榛背劳,轻声应,“信你。”
纪榛半醉半醒地抽泣着,“其实你们都觉着他死,只有,只有”
纪决将睡去纪榛放在榻上,褪鞋袜又盖好被褥,凝视着烛光里满是泪痕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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