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榛抬眼见到来人肃然神情,后知后觉自己说多大不逆之言,猛地打个抖。
沈雁清近厢房就听得此言,打断纪榛话,又眉目凛凛地对守在门前奴仆道:“少夫人伤心过度说痴语,若有谁敢私下议论传播,杖杀不饶。”
沈家家风淳朴,从不苛待下人,这还是沈雁清头回用如此重刑法威吓奴仆。
奴仆纷纷应声退下。
吉安自打被真切地关几日,如今见沈雁清就像耗子见猫,脚底抹油就想溜。但他还要保护他家公子,咽咽口水给自己壮胆。
张太师遗体返乡之际,前吏部侍郎纪决判处终于定下——免死刑,判流放三千里,不日押往宁州,终身不得回京。
瓷杯落地碎得四分五裂——
“宁州?”纪榛喃喃念着这两个字,瘫软地坐在凳子上,“那可是终年苦寒之地”
吉安抹泪,“公子,判决已经下来,圣意难违,大公子能捡回条命已是陛下开恩。”
纪榛想到南苑阴晴不定天子,上刻笑吟吟地打趣他与兄长性情不同,下刻便为铲除太子党势力给蒋蕴玉赐婚。而今更是罔顾君臣之情,将兄长流放三千里。
当今天子恩师张老太师回京这日,天子亲自于宫门前相迎,足见敬重。
彼时陛下在国子监就读,因身份地位受尽冷眼,唯张太师不因尊卑有所区待,亲自传道授业,教导陛下治国治民之道。陛下继位后,更是忠心耿耿辅佐于侧,而后又成为几位皇子太傅。
张太师兢兢业业多载,虽无实权,在大衡朝却有着举足轻重之地位,语可顶万人言。
年近八十老太师满头白霜,老态龙钟,本该是颐养天年之际,如今受废太子所托,时隔多年再次站在议事御书房中。
老太师番劝言语重心长,“仁爱行天下,顺通惠万民。”
纪榛也怕沈雁清,可他现在更想向对方问责。他气急地站起来,“你说要救哥哥,就是这样救法吗?”
沈雁清投给吉安个出去眼神。
吉安挺胸脯,“陪着公子。”
纪榛见沈雁清微皱眉,生怕对方又把吉安关起来饿肚子,摆摆手,“你走。”
主仆二人皆为对方着想,倒显得身为
三千里路,酷暑严寒,多少人犯丧命于途中,兄长孤身人该怎熬下来?
纪榛终是深刻地明白到什叫做伴君如伴虎,任有多少血劳在身,天子句话便可以抹杀所有。
开恩?天子念害得他家破人亡,难道还要他感恩戴德不成?
纪榛垂下脑袋,控制不住满是怨恨道:“百姓皆夸陛下是明君,看不然,他分明昏庸至极,好坏不分”
“住嘴。”
“陛下,恩威并重才是为君之道。”
“儿者为臣者,骨肉本是同根连,莫让既往重覆辙。”
天子坐于高殿,不知恩师敦敦教诲能听进几许。
两日后,老太师于回乡途中仙逝事传到承乾殿废太子耳中。
废太子悲痛欲绝,携妻儿跪在殿前日夜拜别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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