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然你也不会载。”提灯说,“你们这些东西,扒人下来吃,吃完又怕被同类给吃,便再拉无辜下水。终有日,被吃还是会吃回自己头上!”
“那不然呢?”吃骨翁回过头来,斗笠下张快被骨头崩裂脸,眼珠子半黑半白,“们见光就化,谁都想在太阳底下走走。不吃人,永远死在水里?”
提灯拍板而起,倏忽从短靴中拔出匕首,将蓑衣劈成两半。吃骨翁后背皮肉见光,嗞啦响。
正值它慌乱合起蓑衣当儿,提灯伸出手去,趁其不备摘掉它头上斗笠,随即耳边便是声尖锐惨叫,只见吃骨翁浑身好似岩浆倾泻般从头化开,渐渐显现出头盖骨来。接着是眉、颧、下颌。不多时,就剩副骷髅
船开出没多远,岸边骤起声鹤鸣。须臾,水面略过只白鹤倒影,顶上红羽自眉心起,到颅后终,身量颀长,仪态翩翩,正御风向对岸飞去。
水中,那白鹤倒影之下,是张张白里泛青人皮。有五官,有肢体,毛发齐全,有血有肉,荡在绿油油水里——就是没有骨头。
打提灯上船,后岸凉风吹,水底人皮陆陆续续浮上来,四面八方,竟像全朝这小船方位涌似。
提灯往河中扫眼,对上其中只吃骨翁双目:恰好睁开,眼白地方全黑,眼珠地方尽白。瞧提灯望过来,便咧嘴笑:嘴中不见牙齿,只条长长,蛇信子般舌头。
船头那只吃骨翁本就破烂蓑衣被吹得层掀起层。
出无界处,便是惘然河。惘然河下,是未知境。
提灯要渡河,渡口处有艘船,今日他二人运气不好,船上有个吃骨翁,披着蓑衣,头戴斗笠,与他们向背而坐。
“好大胆子,”提灯冲那吃骨翁道,“青天白日就敢出来。”
吃骨翁弓着背嘿嘿笑,嘶哑道:“青天白日你不上船,入夜,水里脏东西可多呢。”
提灯抬脚踩上船头,只哂他:“你也知道自己是个什玩意儿。”
褴褛之间,偶尔露出它还没和自己上个猎物完全融合身体:根白惨惨骨头,自肋下位置向后折断,直直戳破他脊背皮肉,狰狞断口没蓑衣掩盖,长指苍穹。
小船猛地摇,提灯忙坐稳。将将安静下来,又是晃——只只吃骨翁往船底上黏。
“佼佼者。”提灯往后倒,半卧在船尾,本就交叠起来二郎腿脚尖扬,踢踢那根断骨,听见前面声闷哼后,又道,“你吞这副骨头,不太合身。”
船身逐渐变沉。越来越多吃骨翁扒在他们船下。
“哼,”前面冷笑声,森森道,“他们要吃,还早得很!船翻也有你先垫背!”
语未尽,又转头对正要跟上来鹤顶红道:“你不上。自己飞过去。”
鹤顶红不乐意:“不爱飞。”
“管你爱不爱。”
提灯再没看他眼。
语毕便解绳,与那吃骨翁各坐两头,吩咐道:“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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